这怎么会只是一个荒废的角院,门的另外一边如同另一个世界一样,开阔盈旷,倚山而坐,又筑墙围隔,已然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而其中,大大小小有数十座如同墓冢一样的东西,映着惨白色的月光,竟显得诡异莫测,不发让我伈伈睍睍,汗洽股栗。
突然间我听到像是在灼烧什么一般噼里啪啦的声音,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有火光,随风摇曳的火焰在黑夜里像鬼魅一样不断窜动着,虽然有些害怕,但我还是鼓足了勇气朝着那一点点光亮走去。待走到那些像是墓冢一样的东西旁边,我定睛一看,哪是什么坟墓,而是窑炉,而且性状各异,圆形的如馒头,方形的则像棺椁,若不仔细,看上去还真像是无数的坟墓一样,大大小小。
很快,我走到火光旁边,眼前的这个窑炉竟和刚刚所见的那些大相径庭,与其说是像两个圆形窑炉合并而成,不如说更像是女人的,两个火门,两个烟囱,造型古怪,看柴火烧得正旺,想必是刚刚有人在这里用这个窑炉烧制什么东西,正当我在猜测是谁的时候,突然一个巴掌落在我的肩上,我差点没吓得大叫起来,我颤颤巍巍地回过头来,原来是他。
“果然,付六还是没能骗过你。”二爷收回他的手,走到窑炉旁,用铁钩松了松正在燃烧的柴火。“今天看到你爹带着那只虎斑瓶前来,不免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我和清兆大哥为了烧制一种与众不同的瓷器而守在窑炉旁的日日夜夜。”二爷放下手中的铁钩,然后看着我。
“那二爷,你现在也是在烧这种瓷器吗?”我抬头看着二爷。
二爷点点头,但立马又皱起了眉头,“当年清兆大哥不许族里任何人再碰这行当,可是,我又怎么能让我们的心血付之东流,这么多年了,我都在不断回忆,试图再烧制出当年那些熠熠生辉的窑变瓷器,可是都没能再成。”说到这,我明显听出了二爷心中的无奈和深深的自责。
“我就知道二爷不会弃之不顾的。”我笑着对二爷说道。
“喔?你怎么看出来的?”二爷神色稍有缓和。
我继续说道。“如果二爷真是只想平稳度日,就不会留我和爹继续住在这儿,更不会当听到爹提及家族荣辱和爷爷的遗志时而大怒,我想,二爷是在和自己心里的那丝顾虑作斗争吧。”
“难怪莞廑子肯收一女子为徒,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察言观色的能力,实属不易。”二爷终露笑意。“的确是这样,这么些年,我尝试了各种不同的办法想要去复原这种瓷器,所以才建了那么多窑炉,改变火候,甚至是改变柴火的种类,也没能再走到当年那一步,这窑变之瓷出于天时,取于地利,却不为人和,许是再没那机缘了吧。”二爷又叹息道。
“二爷,问题有无可能出在瓷土之上呢?”我小心地说道。
“不可能,当年清兆大哥和你师父游走四方,寻觅各方瓷土上千种,一一记录,一一尝试,最后选取的类别都写在这张纸上。”说完,二爷便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急忙递给我,想要推翻我的揣测是错误的。
我接过那张写有密密麻麻字的纸,仔细一看,笔迹和当初爹给我的那份一模一样,可内容竟无一相同。
“怎么了吗?”二爷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追问道。
我掏出爹给我的那张遗志,然后递给二爷,我轻轻咬了一下嘴唇。
“这笔迹是清兆大哥的没错,我能肯定。”二爷瞥了一眼,很快做出决定说道。
“二爷,你仔细看一下信中内容。”
二爷便细细看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二爷一下子难以接受,身体开始有些颤抖,“大哥,你骗得二弟好惨啊。”二爷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难以自持,手中拿着的两张纸也渐渐落地,然后伏地嚎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