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偏生听在她的耳朵里,竟带着一丝丝嗔怒,这样的嗓音既熟悉又陌生,携着几分醉意,几分洒脱,并着几分莫名的诱惑,竟让她的心生慌乱,她不禁就朝姗姗来迟的某人望去。
金色绣着龙纹的步撵,由八名宫人抬入院落,停在离他们几步之遥。
她早就习惯了他的长相,却还是在望向他那一刻,硬生生失去了心神。
他姿势潇洒地倚在步撵上,只手支颊,不若平日一身暗色的装扮,他一拢白衣,玄纹云袖,袍内露出银色镂空凤尾花的镶边,腰束玉带,足下则是同色系吉祥云纹云锦靴。
平日里总是高束玉冠的墨发,此时仅着一只羊脂碧玉簪,如流云瀑布般,松松垮垮地垂在身后,兴许是噙着酒意,有几绺发不羁地随着夜风微微飘摇,暗香浮动。
俊美的面孔,仿佛中秋之月,隐隐有光泽流动,色若春晓之花,透着芳香,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唇若樱瓣,目似秋波,流淌着婉转之意,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她见惯了他平日冷清的模样,也见识过那日的慵懒模样,可现下的他,与她所见过的每一面,都不甚相同。
她的脑海里,不自觉蹦出了这么一段话来: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是曹植的《洛神赋》,形容的洛水之神的绝美之姿,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这段话与他相配极了。
苻坚瞅着他,但笑不语,眼神隐有温柔婉转之意,并不记怪他方才的出言不逊。
宋牙是个人精,看着情形不对,赶紧打圆场。
“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到一边去。”
她如遇大赦,赶紧爬起,退到了角落里,头也不敢抬,眼眸稍微瞟了他一眼,他也整好看向她,乌黑深邃的眼眸噙着薄怒,稍纵即逝,快得教人来不及捕捉。
“陛下,奴婢瞧着这少年倒有几分公子年少时的模样。”
宋牙指了指一旁跪了许久的郑元,陪笑道。
苻坚缓缓踱步至郑元面前,伸出手捏着他的下颚,强迫他抬头。
“唔。”他蓦地笑了,眼神里倒是看不出喜怒,只是朝慕容冲道:“凤皇,你瞧瞧这孩子,是不是若你刚入宫时的模样?”
慕容冲乌黑的眼瞳微微收缩,很快舒展,换了个姿势,侧首睨了郑元一眼,眼神似有不屑,也似有嗔怒,似笑非笑道:“陛下以为呢?”
苻坚放开了郑元,淡淡笑道:“孤以为仅仅形似几分,却完全无神韵。”
手指上还残留着少年的体温,他的眼神隐有幽深之色,大约是回忆起初见慕容冲的那一瞬间。
那时候,他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郎,却美丽得如同璀璨的夜明珠,光彩夺目,尤其是望着自己时,那充满恨意的乌黑眼瞳,更教他辗转反侧,不得入眠。他忘不了,他那时候瞬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因他的存在,而失去了颜色,更是不顾所有人的劝阻,终于是踏出了这么艰难的一步。
可这几年来,他却从不曾后悔过一刻。他时常在想,即使上天让他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忠于内心的选择,哪怕折断他的羽翼,也要在所不惜留他在身边。
其实,他不是不懂他的骄傲,他的愤怒,他的怨恨,他的不甘。
可他承认,他就是放不开,逃不开,也不愿放,不愿逃。
即使,他从来不曾得到好脸色,即使,他从来没有得到他真诚的笑意,即使,他明目张胆害死了那么多宫人,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耐心,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想要时时看见他,时时留住他,他是伟大的王,他却也是一个赔上真心的男人。
苻坚接过宋牙递过来的绢帕,随意地擦了擦手指,朝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