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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间无限慈悯。

    袁恕己驻足,遥望那菩萨佛像。

    阿弦亦沉默相看,夏日的风拂过,殿前门口的古树摇曳,绿叶簌簌,发出令人身心放松的轻响。

    顷刻,袁恕己轻声道:“小弦子,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叫你过来吗?”

    阿弦不知。

    袁恕己道:“方才你所说的话,跟之前有个人同我说的颇为类似。”

    “谁跟大人说了什么?”

    袁恕己道:“是英俊先生。”

    阿弦诧异:“阿叔?”

    袁恕己抬头看看天际,夏日晴朗,天色碧蓝,浮云如苍狗,变幻逍遥。

    昨日听了阿弦那些话,袁恕己虽看似大怒,心中实则惊怒恐惧交加。

    他一夜未眠,噩梦连连。几次翻身坐起,握紧枕边的短刀。

    其实若要去杀死蒲俊,又何须用刀。

    有一次他胸口杀意翻腾难以遏制,已经走出门口,又退了回来。

    他始终不肯信自己有朝一日将丧命于这般孱弱的少年手中,几乎赌气般想要将阿弦的话抛在脑后,用他将来的命运跟她赌一赌。

    可另一方面,又因对她的深信不疑,而产生一种挫败哀丧的苦痛感。

    其实早在上次阿弦问他,她那个所谓的“朋友”将会惨死不可言说的时候,袁恕己心里就有些掂掇。

    那时他看着面前的阿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她所说的那人就是自己。

    幸而当时阿弦否认了。

    可直到现在,袁恕己已经明白,没有别的什么人那个在阿弦口中将惨遭不幸的人,是他。

    情何以堪。

    若一切早就注定如此悲烈的结束,他的满腹雄心壮志,又何以继续。

    次日,袁恕己照例来至善堂查看工程,却正好跟在此地教孩子们背诵文章的英俊撞了个正着。

    那人身着素白色麻布长袍,站在翠绿斑驳半是透明的树荫底下。

    袁恕己第一眼的时候并未认出是英俊,只下意识觉着此人好个风姿,桐县几时竟来了这般人物。

    定睛再看,才哑然失笑。

    但是他越看心中越是惊疑,——当初阿弦坠落雪谷,是他率兵去抢救的,也算是第一个见过朱英俊的人。

    当时场景十分诡异,那时候的英俊,犹如一具枯尸般躺在地上,旁边还有根突兀白骨滋滋燃烧,蓝光汪汪然,一眼看去,还以为阿弦是从他身上抽出的骨头,叫人悚惧。

    同现在的“朱英俊”,简直判若两人。

    他随意站在树荫下,白衣超然,气度清雅,犹如谪仙降落尘凡。

    袁恕己往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英俊的举止。

    虽毫无证据,也无人相信当初善堂里诛灭七名马贼的是英俊,但袁恕己已然认定了非他莫属。

    然而就如同他怀疑此刻的英俊是否就是当初救上雪谷的那“半死之人”,他同样怀疑,如此云淡风轻的“先生”,会是那个一出手眨眼间就无情狠绝杀死七名匪贼的“绝世高手”。

    “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袁恕己心中疑惑,这浓重的疑惑,将他对于自身命运的恐慌跟忧虑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忽然,他看见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儿的英俊微微抬头,竟是向着自个儿所在的方向。

    这瞬间,虽知道对方是个瞎子,袁恕己却明白——他发现自己了。

    果然,英俊轻轻地拍了拍手,同安善等说了几句,孩子们便蹦跳着离开。

    袁恕己福至心灵,他觉着英俊是在等自己。

    他走到英俊身前,故意不出声,只仍用鹰隼似的眼睛打量着对方。

    忽地英俊道:“刺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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