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可别站起来,这江的水都在冰下面,急着呢!”渡手紧张的喊。
陈鍄没有理会他,呆呆的看着灰蒙蒙的江面,听到的只有风凛冽的鸣叫和冰块被江水拧碎的叫喊。可怕的濆江并没有给陈鍄一个抒发情怀的机会,陈鍄站起来没有一会儿,四周的冰块就猛烈的翻滚起来,锋利的棱角割得铁皮吱吱作响。陈鍄赶紧坐回舱内,但是船还是剧烈的颠簸起来。
“遇到水窝子了!”渡手一边掌着舵,一边把船舱的棉帘子拉好:“皇上您坐稳了,我……”
隔着帘子,陈鍄听不清对方说话,猛烈的颠簸让他瑟瑟不安,只能紧紧的抓住船舷。濆江的激流推动着巨大的冰块向船体挤压而来,冰块划过铁皮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动。这种船并不大,因为事出紧急,船上就只有渡手和陈鍄两个人。陈鍄想尽力保持镇静,但船开始在颠簸中旋转起来,就像一片被投入激流的枯叶,脆弱不堪。船舱中间有一格梁,陈鍄顾不得仪态了,艰难的爬过去抱在梁柱上。船舱的棉帘子被不知是冰是水还是风砸得“突突”作响,当船头船尾突然翘起或下陷的时候,寒冷的冰水便溢进了船舱。看到水越积越多,陈鍄对着船舱外大喊,希望渡手能想办法把水排走,但是无论他怎样叫喊,回应他的都只有风声、浪声。
水已经淹没了陈鍄的脚踝,他第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如此的近,他不能再等待了,他决定爬到舱外求救。就在他决心放开梁柱的一瞬间,船舱突然被高高抛弃,并迅速旋转起来。陈鍄还未来得及眨眼,背就撞在了船舱顶上——整个船都翻过来了!!陈鍄吃惊的忘记了疼痛,还未等他有所反应,船舱又被浪重重的按进水里,似乎又翻转了一圈,陈鍄的额头撞到了自己刚才抱住的那根梁柱,几乎是不自觉的行动,陈鍄再次紧紧的抱住了它,在后面无数次的翻转颠簸中晕眩了过去。
……
等陈鍄再度恢复知觉的,江面已经停止了颠簸,时间好像是过了几十个时辰,被冻得僵硬的手脚好不容易才勉强有了知觉。陈鍄爬出了船舱,但却找不见渡手了,荒芜的江面只有白皑皑的浮冰和灰暗的江水。
“救人啊!!!来人啊!!!”陈鍄蜷缩着蹲在甲板上,奋力呼救,虽然又冷又怕,筋疲力竭,但是陈鍄没有放弃,继续努力大喊。
不知过了多久,船似乎停在江心没有移动,太阳慢慢西移,冰面呈现出了温暖的红色。陈鍄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艰难的缩回船舱。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陈鍄突然感到脸颊一热,竟是两行热泪。陈鍄不是没有哭过,但是哭泣已经离他太遥远了。这些温暖的水滴好像缓解了严寒的刺痛,让陈鍄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恍惚之间,他看到了耿太妃,太妃拉着秦王和燕王,太妃依旧是年轻的样子,温柔的冲他笑着,秦王和燕王都是小孩的样子,好像叫他过去一同玩耍。
陈鍄想起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弟弟的场景,那也是一个傍晚,大家都还年幼。自己的侍读太监告诉他——这是殿下的幼弟与兄长,自己兴奋的跑过去,和他们一同玩耍。陈昂拉着自己的手,开心的大笑,陈宿是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抱着球颠颠儿的跟着跑。远远的似乎有许多人,陈禧、雍熙公主,他们都冲着自己微微的笑着。晚霞太美了,自己似乎跑得气喘吁吁,正兴奋的大喊大叫,突然感到大地一震,大家忽然都不见了,自己猛地一回头,看到的是父皇冷峻的脸。
陈鍄被惊醒了,寒冷刺骨的现实取代了美妙的梦境。太冷了,最外面衣裳上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蜷缩的手指冻成了青色,难以动弹。陈鍄想起了梦中的父皇的脸,那种令他学会隐忍的、屈服的、韬光养晦的威严。自己追求的不就是能够坐上他的皇位,做他所没能完成的事情么?为此而付出的一切,难不成都只是泡影?
不!!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