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呵欠,手顺势向双眼一抹,便偷偷把快要滚下来的眼泪抹掉,一切若无其事。
饶是如此,钱柳可在此仓促之间,瞥见他拭下来的老泪?
钱柳突然再次开口,问∶
“你,有没有其他心愿?”
他口舌笨拙,然而此番心意,白烈怎会不明?
在此命绝前的一刻,他深深感动,于是转过头来,以手轻拍钱柳的肩膊,微微苦笑道∶
“没有了,不过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能把我们三父子的尸首烧为灰烬,把骨灰带给陕西弥隐寺的慧能大师
慧能大师是我的挚友,这次我们来行刺黄巢他亦曾加劝阻,相信他定会把我们好好安葬,念经超渡“
慧能大师?
原来白烈也认识慧能大师?
钱柳心一阵失笑。
怎么兜兜转转,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同一堆人?
白居易c黑衣叔叔c黄巢c慧能大师c白烈,他们有些互相认识,有些互不认识,然而大家全都牵连于此事之。
想真一点,莫非一切有所注定,半点由不得人?
命运,仿佛早已部署了钱柳的每一步,每一着。
它本已安排他去会慧能大师,即使避过一次,也避不过第二次。
这是捉弄。
钱柳正自沉思之间,忽闻白烈道∶
“孩子,你如今立即动手吧!”
钱柳抬首,静静的凝视他的面,未有举刀。
白烈凄然问∶
“我太像我大哥,你杀不下手?”
钱柳并没回答。
“孩子,不要心软,心软不能报仇,更不配当男儿汉!”
他说着突然一把捉着钱柳握刀的手,手劲一吐,狠狠便把其手刀向自己心房一戳,鲜血登时激溅而出,溅得钱柳满额满脸满颈都是━━血!
血热面冷,他的冷面,可会被白烈的热血所融化?
事出突然,钱柳并没抽刀,因为已经太迟。
他的刀已贯穿白烈心房,且由背门破出。
血,正自白烈的心房源源渗出,沿着刀锋刀柄,染满钱柳正握刀的手,但他的手并未有丝毫颤抖。
他的脸也一样。
不要惧怕!
不要哀伤!
不要痛哭!
只要复仇!
白烈已奄奄一息,他虚弱地看着这个孩子那张如旧木无表情的脸,看着他那只未有颤抖的手,一直逞强忍着的老泪终于不听使唤,狠狠滑下他的脸庞,他嘴角却泛起一丝苦涩笑意,若断若续道∶
“大哥在信常说,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他他说得对!六六,你真的很了不起,因为他始终不哭,你很
坚强“
是的,连他自己也要哭了,这个孩子依然不哭,真是谈何容易?可是他虽把面对生离死别而不哭的钱柳视为坚强,一般人却定会视之为冷血。
白烈说到这里,已然支撑不住,口猛地喷出一大蓬鲜血,但他坚持下去,一字一字地吐出他最后的一句话。
也是他最想说的一句话∶
“但我知道,你你的心却在哭”
“哭”字甫出,他的身子倏地剧烈抽搐起来,一只手紧紧抓着钱柳的肩膀,象是不忍心留下这个孤单的孩子,独自去面对未来的莫测的噩运。
他这样定定注视钱柳,良久良久,目光始终没有再移开过。
因为从此以后━━
他的一双眼珠已无法再动。
血,滴答,滴答,滴答
血,一点一滴落到地,渐渐凝成一条血路,凄厉地朝天下第一楼延伸而去。血,是白烈的血,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