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形,映在烛光之下,便在那墙上投出一个黑影:“它”双耳上竖,口鼻掀动,或狂吠、或闭嘴、或转头,姿态多变,赫然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狗头。
杨恩茫然道:“兰泽,你在做什么?”
苏兰泽含笑不语,松开双手,从桌上拿过一卷东西,往地上一掷,道:“鲁捕头,你瞧这是什么?”
那卷东西,在青石地上缓缓散开,既轻且软,仿佛是某种皮质的画卷。 鲁韶山莫名其妙地俯身看了看,不明就里。
苏兰泽拣起那张皮影,抖了一抖,迎着烛灯展开去。居然是一张维妙维肖的人形皮影!且影上以墨笔描就口鼻俱全,连根根发丝都清晰可辨。她拉拉皮影背面纵横jiāo错的几根皮绳,果然那人形便俯仰展合,做出种种姿态来。她笑道:“杨恩让人去查过戏台背后的墙面,发现离地三尺之处,被人挖了一个茶盏大小的孔洞,那自然是便于周九昆暗中cāo纵皮影了。他贴在洞中说话,又有皮影人在外迷惑招摇,自然轻易不会被人识破。”
“皮影!”鲁韶山拍头大悟,杨恩长叹一声,道:“昔日汉武思念李夫人,有方士自荐御前,声称能为他招来李夫人魂,以解相思之苦。他所用的法子,不过也是皮影罢了。是所谓魅影,其实是自己内心的执念相思、久久不能消散,聚而成妖,是以为魅啊。”
“哟!”
杨恩以手抱头,跳起来道:“你干什么?”苏兰泽正在给他篦头,髻上的结带被她解散开去,一头乌黑长发垂肩而下,此时披得满头满脸,甚是狼狈。
苏兰泽一手举着柄弯月牛角梳,另一手笑盈盈地翘起两根玉葱般的指头,指间拈着一根半白半青的发丝:“杨恩,你老了,头上居然有了白发。”
杨恩呲牙裂嘴,敢怒而不敢言:“我都三十了!当然不是少年郎!头发全白有什么关系?啊,好疼,好疼!”
他揉了揉头皮,道:“兰泽,你这么用狠拔它作什么?横竖不是你老,而我又看不见。你看,四年了,我都有了白发,可你……你还是这么年轻。将来我变成个白胡子老公公,只怕你还是美若天仙的少女呢!”
苏兰泽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去:“杨恩,”她轻声道:“都说女子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容貌。但是,如果孤零零的一个人活下去,纵然长凋不落,终究没什么趣味。我想每个女子,想要青春长驻,其实是怕在自己最好的华年里,还没有遇见想要的那个人罢?如果真正遇见了那个人,并且长相厮守,心中安定,纵然衰老,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丢开那根发丝,屈起二指,轻拂细密的牛角梳齿,发出瑟瑟的轻响。那样错落有致的声韵,仿佛不是出自于一柄小小的弯月牛角梳,竟宛若是上等的箜篌弹奏一般。乐音之中,只听她轻声唱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这四句曲词虽短,但发自于她的齿喉,却分外缠绵悠长,音色清悦之中,又仿佛蕴含有无限的动人柔婉。
杨恩怔住,脸上的神情,不由得柔和下来,轻声叫道:“兰泽。”
“嗯。”她拿起梳子,一一梳通他略微打结的发梢。
“你唱得真好,比起前几天你初唱此曲,又更精进一层了。”
说话之间,她已灵巧地为他梳好发髻,系上那条简单的素色发带。再仔细拈去他肩领间落下的断发,抿好每一缕毛起的鬓丝。
末了,轻轻地推他起身,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青府彻底败落,只剩下一个青婉,可玉琳琅并不在青婉的身边……青婉也不是因为玉琳琅才驻颜不老……可是玉琳琅没找到,这次回京,你该拿什么去jiāo给那个人?你……”
杨恩拥紧大裘,徐徐踱到窗前,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若有所思:室内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