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这个缘故,所以出发没多远,达西先生就觉得自己浑身不舒坦起来,这感觉陪了他一路,最后弄得他连驱策坐骑时都没了平时的得心应手感。当马匹跳跃,身前女子的身体也随之摇晃颠簸,后背或胳膊不可避免与自己相触时,那种感觉更加强烈。最后,就在刚才,当她毫无预警地回头对自己大声道谢,风却突然卷起她满头长发,抽掠过他未被衣物保护所以裸,露在外的脸颊和脖颈时,通过密布在皮肤下的神经末梢,他清晰地感触到了来自女子发丝的那种带了微凉的仿佛活了般的特殊滑柔感,而我们的达西先生,他竟然被这种陌生的感觉给撩得全身竖起一根接一根的寒毛,仿佛有小虫子爬来爬去——先是从直接接触的脖子和脸颊开始,再蔓延到后背,接着是手臂,最后爬满了全身上下
根本就搞不清楚到底是舒服,还是痛苦好嘛!
“达西,记住,远离女人!她们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动物,比狐狸还狡猾,千方百计地接近你,等你入陷阱后,就把你吞得连骨头不剩!”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刻,他居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与自己剑桥博物学导师亨斯洛教授当了二十年死对头的迪许教授,有次在酒吧里喝了几杯后,他大着舌头语重心长地如斯教导自己。
打住!乱想什么呢!和那个完全无关!
达西先生陷入混乱的时候,依旧不忘保持他一贯引以为傲的理性头脑,并且在它的指引下,感谢上帝,及时地把自己从天马行空无限发散的边缘给拉了回来。所以他很快就开始后悔了,反省自己刚才为什么竟会做出这样一个鲁莽的不恰当决定。
从头说说吧,他之所以会在那时候出现在那里,也完全出于巧合——昨天收到了来自宾利先生的一封信。在信里,他用充满幸福的笔调告诉他,自己已经与贝内特府的大小姐定下情缘,决定于月初的某日正是登门提亲,作为他最信赖的知心朋友,他满怀希望地盼望能收到来自于他的祝福云云
这消息本就在他预料之中,只惊讶于到来的速度。慎重考虑一番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认为自己有必要亲自过去向朋友阐明结下这桩姻缘所带来的弊处。其实早就该对朋友阐述的,只是一直处在犹豫状态——当然了,他才不会承认这是受了贝内特家二小姐那次意外攻击后留了心理阴影——本来他以为朋友不至于会这么快完全陷入进去的,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所谓“爱情”蒙蔽深陷其中之人双眼的邪恶力量,到了这地步,倘若自己还不坦诚相告,也就不配被对方当做好朋友的资格了。
作为拥有半郡土地的庄园主,除了庄园土地本身的诸多繁杂事务,按照惯例,他也不得不承担类似地方治安官的责任,每天都有大大小小至少十数起的纠纷被转到他面前等待他的裁决。坦白说,他对处理这类事情并没多大兴趣,这也是为什么他赞同辉格党上议员卢格森先生提出的建立正规司法机构以取代现行司法制度却又数次拒绝这位先生诱他从政的拉拢——比较起来,他更愿意把自己关在那个一般人轻易不被允许进入的惊人书房里,去研究从前随皇室和皇家学会共同派遣的圣玛丽号环行世界时搜集来的各种奇异标本和资料——但这却是他天生的责任,从他出生起就随了他的姓氏分派下来的,不可推卸,并且,他也深知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等待他判罚之人的福祉与痛苦,所以从不敢懈怠半分。收到朋友的信后,他连夜工作,终于在今天得以脱身,匆忙赶往曾给他留下过不愉快记忆的梅里顿。
坦白说吧,这一路他都在思考如何向宾利开口,以及,倘若朋友接纳自己的中肯意见决定重新考虑婚事后,自己将面临的境况。
他倒不大在意贝内特家那位大小姐会如何,迄今为止,她只给自己留下过漂亮和温柔的印象。虽然她是当事人,并且,显然自己的这个行为会给她带来直接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