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的炮击,明军对清军杀伤的大致情况已经汇总到了洪承畴的面前。
受到跳弹射击杀伤比较大的,还是清军在左翼和正面战场上的经标左、中、右三镇位于最前列的前、左营,一共六个营头。那每一炮贯进去都是一条血肉胡同,造成的杀伤虽说和各营的总体兵员相比还算不得太大,但是这些绿营兵忍受伤亡的能力本也不高,尤其是那一炮炮所带来的惨状,着实让士卒们难以忍受,以至于这六个营头基本上已经很难再作为肉搏战的主力了。
而沿着金沙溪展开的经标后镇,由于所处地段土地不够坚硬,跳弹射击的效果却很差。尤其是最靠近金沙溪的左营,打向他们的炮弹基本上就没有一个能够形成跳弹效应的,伤亡反倒是远低于各营。
借助于大队的骑兵突袭,缺少骑兵的明军被迫撤回了炮兵,虽然在这期间,清军左翼的骑兵在火铳、步弓的打击下也付出了一定程度的伤亡,但是其战术目的却达到了——清军利用这段时间,将受创过甚的几个营撤到了后面重整,同时将后续的营头替换上来。体现在左翼和中军的便是后、右六营换下了前、左六营,而河滩地上的经标后镇,则仅仅是换上了一个后营,受创较少的左营则继续在阵上。
这样的结果是洪承畴事先没有预料到的,甚至不光是洪承畴,清军根本没有人想到会出现这等情况,同样是火炮,原以为只有平射才能达成一连串杀伤的他们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这火炮还能这么用。
“前朝编练关宁军,妄图以火器在战场上击败我大清,实乃痴人说梦。此前已经多次证明了,贼寇在肉搏战上已经不再是王师的对手。下官以为,经略老大人无需担忧。”
胡全才的声音不大,既能够让洪承畴听清楚,又不至于传到太多人耳中,此间听到的,也不过是洪承畴、张大元、王1辅臣以及距离洪承畴最近的寥寥数人而已。不过听到了这话,众人原本的担忧倒也是烟消云散——正如其所言的那般,毕竟战斗进入到了这个阶段,明军就不可能再用到火炮了,没了跳弹射击这一针对清军方阵的战法,进入到肉搏战阶段,自然也就无需再怕什么了。
然而,胡全才的劝解却并没有得到洪承畴的回应。胡全才所言,他自然能够明白,当年关宁军的车炮营耗资巨大,甚至已经成为了明廷官员们增收的一项事业。但是到了最后,却完全无用,清军一旦杀到了近前,这些火器就一点儿用也没有了。
这是洪承畴亲眼所见的,而那个耶稣会修士詹姆斯,此前也曾提到过,泰西的战场上,火器虽然比如今中国战场上明清两军的都要先进,但是依旧是依赖肉搏战来决定胜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帮洪承畴编练的这支史上最强绿营时,才会选择在肉搏战中效果更好的西班牙方阵,而非现在欧陆上横行的那些改良版。
“如道台先生所言,经略先生无需多虑,贼寇有半数还在强调过时了的兵贵杂的思想,放在山林等狭窄地形或有用处,但是列阵交战,绝非官军的对手。”
詹姆斯对于当前西方战术体系的骄傲,洪承畴已经领教半年了。不过仔细想来,此前在南昌的演练,以及玉琅溪畔的一战,无不证明了其所言非虚。事实上,他所担心的也并非是这个,而是另一个决定胜负的关键,洪承畴模模糊糊的也已经看出了陈文的大致意图。
“传令下去,击破当前贼寇,浙东列城,尽屠之!”
屠城,这是清军用以激励士气的不二良方,简单且实用。在场的文官武将无不精神一震,唯有那个耶稣会修士的面色有些不太自然——倒不是什么精神洁癖作怪,这个时代欧洲的军队在军纪上也是烂得不行,尤其是他出身的那种雇佣兵,更是如此。只是跟满清一比,尤其是跟眼前的这位汉人出身的老经略一比,这份野蛮居然让他这个前雇佣兵都觉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