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外海,赴金的海舟才过了沙门岛,便能感觉到凌冽的海上季风带着丝丝寒凉之意,将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良久,黄杰终于收起了飞递手札,负手看向了茫茫海面,此时不论是大定府降金还是方腊起事,对黄杰而言都是鞭长莫及,他也自然无法去操这个闲心。
实际上,早在好几年前,黄杰便也要求过天道盟在江南留意方腊此人,只可惜当初只知道方腊这个名字,以及事发之地,结果几年下来都是遍寻不获。想来,只是知道一个名字,在拥有数千万人口的泱泱大宋来寻,倒也真是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
因此,黄杰便也认为,最终事发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天意,纵有变数也不过是略加增减,根本无法完全消弭。
至于大定府降金,倒也是预料之中早晚的事情,要知道当初金国仅凭十万大军便攻克了拥有将近三十万人守卫的辽国首都临潢府,如今大定府本来就守军不足,又被围城数月,降金也非是不可接受之事,自然也就同样不值得大惊小怪就是了。
只是,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以及正北方向水天一线的景色,黄杰的思绪却是不由万千萦绕,隐隐之中,他认为今次金国之行,定然与他得了奇梦之后,做下种种扰乱天机的变数有关,而自然也想起师尊曾与他谈起的“天数”。
所谓“天数”,也即是“天之定数”,四季轮替、雨雪风霜,看似无相,实际上却是在冥冥之中皆有定数主掌。例如但凡政通人和的盛世,必然风调雨顺,四季无灾,而若是朝野之中奸佞丛生,则必有种种亡国之兆应运而生。
黄杰师尊朱桃椎所传一脉,虽然世传之说,皆称为淡泊之士,可实际上本派心传之学,却是“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中的一个“顺”字和“逆”字。
当年初代的朱桃椎便作下一阕《茅茨赋》,其中便也暗藏的玄机,原文如下:若夫虚寂之士,不以世务为荣;隐遁之流,乃以闲居为乐。故孔子达士,仍遭桀溺之讥;叔夜高人,乃被孙登之笑。况复寻山玩水,散志娱神,隐卧茅茨之间,志想青天之外,逸世上之无为,亦处物之高致。
若乃睹余庵室,终诸陋质。野外孤标,山旁迥出,壁则崩剥而通风,檐则摧颓而写日。是时闲居晚思,景媚青春;逃斯涧谷,委此心神。削野藜而作杖,卷竹叶而为巾,不以声名为贵,不以珠玉为珍。风前引啸,月下高眠;庭惟三径,琴置一弦。散诞池台之上,逍遥岩谷之间。逍遥兮无所托,志意兮还自乐。枕明月而弹琴,对清风而缓酌。望岭上之青松,听间之白鹤。用山水而为心,玩琴书而取乐。谷里偏觉鸟声高,鸟声高韵尽相调。见许毛衣真乱锦,听渠声韵宛如歌。调弦乍缓急,向我茅茨集。时逢双燕来,屡值游蜂入。冰开绿水更应流,草长阶前还复湿。吾意不欲世人交,我意不欲功名立。功名立也不须高,总知世事尽徒劳;未会昔时三个士,无故将身殒二桃。
而初代朱桃椎对于“顺逆”的理解,也在末尾一句“吾意不欲世人交,我意不欲功名立。功名立也不须高,总知世事尽徒劳。未会昔时三个士,无故将身殒二桃”中表述无疑。这“二桃杀三士”典故见于《晏子春秋》,说的是齐相晏婴以两个桃子给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壮士,导致三人论功争桃并相继自杀。
初代朱桃椎正是用这“二桃杀三士”的典故,反向点出了“总知世事尽徒劳”的精髓所在:也即是事件之事皆有天数,顺也徒劳!逆也徒劳!
虽然最终,黄杰没能继承这一脉的衣钵,成为新一代的“朱真人”,但他跟在师尊身边行走,耳濡目染之间又岂能不熟悉本派的心传之术,所以如今看来他以往所作的种种,看似还真有些“徒劳”。
你看……奇梦中说金国要灭辽,如今不是正在达成么?
你再看,奇梦中又说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