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在青楼会是什么样的境况?”书言不死心地问道,“她毕竟是你们的亲生骨肉。”
娘叹了口气:“谁叫她是女儿身呢,只希望她下辈子托生成男儿,可以继承香火。”
书言转过身,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随手擦了擦,大踏步往前而去。
过了约莫一刻钟,李靖阳追了上来,告诉她:“他们已经去了。”
书言的眼泪更加汹涌,诚然父母对她并无半分感情,到死也没有丝毫愧疚,但她毕竟见死不救,任他们曝尸荒野。
“徒儿,你没有对不起他们,是他们对不起你。”李靖阳柔声安慰,“何况救了他们又如何?那孽子能害他们一次,就能害他们第二次,何必给他们增添痛苦?不如让他们好好地去吧,为师在最后时刻用幻术制造了一个美梦,梦中他们儿孙满堂,两人是含笑离去的。”
书言猛地抱住李靖阳,将脸伏在他的腰间,任泪水肆意流淌。
如今她在世间唯一的牵绊也没有了,从此以后便是真正的孑然一身。都说大道孤独,可是她才十七岁,便已经失去了一切。
“师父,可以抱抱徒儿吗?”她哽咽着说道。
李靖阳将她变回原来的模样,紧紧搂在怀中:“徒儿别哭,还有师父在你身边。”
书言更加悲戚。这一刻他还是她的师父,或许下一刻,他便会冷漠地看着她死在别人手上。
其实她的渴求是那么简单,只需一个能给她温暖的人即可,可是义父遇害了,朋友决裂了,自己唯一依恋过的师父也并不能长久。
她的心好苦。
从六岁被卖到青楼的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这样哭过,压抑了十多年的悲伤和痛苦突然一下子爆发了出来,直哭了一个多时辰才止住。
李靖阳替她擦干眼泪,带着她回到先前的地方,一起坐下。书言挪了挪身子,将头靠在李靖阳的大腿上,闭上了眼睛。
就在李靖阳以为她哭得太累,已经睡着的时候,却听她喃喃道:“师父,你为何要收那么多徒弟?”
李靖阳想了想,没有瞒她:“因为不同的徒弟有不同的特点,不断换人就永远不会重复,为师不喜欢一成不变的东西。”
“可是师父,一个徒弟从入门到最后得窥大道,她所经历的每一个阶段,也都是不重复的呢。”书言的声音像是呓语,“你就从来没考虑过收一个关门弟子吗?”
李靖阳沉默了。
书言苦笑,是自己僭越了,靖阳尊者这样的高人,怎会将她一个小丫头放在心上?之所以收她为徒,不过是觉得她有趣罢了,一旦他厌倦,她也便如先前那些弟子一样,连性命都堪忧。
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人,为何竟会对他抱有这样的幻想?总归是此时太脆弱了吧,于是急切地寻找一个可以永远依靠的人,可是亲生父母尚且这样,又怎能奢望他人?
她所能依靠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可是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心底深处仍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失望拼命往上涌,并且逐渐蔓延开来。她侧了侧身子,让眼角的泪水滑落到地上。
“徒儿,你很想做为师的关门弟子吗?”李靖阳问道。
书言没有回答。明知自己的意愿并不能改变什么,又何必再确认一次?那无疑是在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灵上再狠狠地插上一刀。
她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睡过去。
过了很久很久,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李靖阳的声音低低传来:“徒儿,等你打败小越并成功结丹,为师就收你做关门弟子。”
声音很轻,她听得并不真切,竖起耳朵想要确认的时候,却只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是自己的错觉吧,她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