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被师父拉扯大,没怎么见过世面。毕竟师父是半个出家人,不喜欢到处乱跑,也不喜欢我到处乱跑,所以我从小接触到的男人,除了师父之外,再找不出第二个看得过去的。
不过师父长得固然好看,看了十五年也看习惯了,有时候随师父化缘,看到那些女施主呼吸不畅面红耳赤的样子,还要怀疑她们是不是哪里有病。还时常有女施主偷偷塞我一张烧饼,向我打听师父的八卦。
我暗自觉得,拿烧饼贿赂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凶残了。师父是我长辈,岂是我妄议的对象?但拿人的手短,又委实不舍得将烧饼还回去,只好告诉她们:“我师父原是佛寺的修行者,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捡到了我,因我是个女娃娃,养在寺里不大合规矩,师父却慈悲为怀,不愿将我送下山。其他僧人对这件事有了微词,渐渐地竟有流言说我是师父的私生女,师父在佛寺待不下去,便携我下山了。”
听了这话的女施主一般都会很感动,然后殷切地求问我师父如今的婚配状况。我只好惋惜地告诉她们:“我师父虽然原本便是带发修行,又因为我的缘故离开了佛门,但是一颗心还是向佛的。他老人家眼里的女人,大约跟男人是一样的。我师父不会喜欢男人,自然也不会喜欢女人。”
虽然这一套说辞我说得极顺溜,可对于其中的一个地方,却有些不大确定。
我被那个问题扰得茶饭不思,终于憋不住问我师父:“师父,我究竟是不是你的私生女?”
师父寒着一张脸罚我去跪观世音菩萨。
墙上的观世音菩萨像还是师父随手画的,师父不愧是师父,随手一勾便栩栩如生了,只可惜师父不常作画,只有在揭不开锅的情况下,才会多画几张,让我拿到集市上卖,以补贴家用。我支着摊子卖画的时候,隔壁是个卖菜的大娘。我同她聊天,她总是爱理不理的。有一次下雨,师父破天荒过来接我收工,还破天荒穿了一身常服,第二日,卖菜大娘便突然间变得很慈祥:“小姑娘,昨日来接你的可是你的兄长?你兄长还没有婚配吧?实不相瞒,我家中尚有个待嫁的女儿”
我作出遗憾的模样:“昨日那个啊,他不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爹爹。”弯起眼睛道,“等我回去探探爹爹的口风,问问看他老人家有没有意思续弦。”
大娘当场石化,自那以后,再没有同我提过她那个女儿。
不过,此事若让师父知道,一定又要数落我。他自小让我喊他师父,便是存了避嫌之意。他不在乎名声,无奈人言可畏。然而,我打小在流言蜚语中成长,倒是希望他哪日能够将我爹爹的名声给坐实了,也省得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我这次离家出走,便是因为我无意间听到隔壁的二丫嘲笑我的身世,说我有娘生没娘养,还跟一个假念经的同住一个屋檐,非亲非故却同住一个屋檐,说不定是什么龌龊的关系。我一听便怒了,她辱我没关系,辱我师父就有些不对。我师父虔诚修佛,是品性再高洁也不过的人,怎能任她胡说八道?于是,我一怒之下冲过去挠了她,她捂着脸告到她娘亲那里,她娘亲则气冲冲地告到我师父那里。师父质问我为什么打架,我说不出来,被他罚一整天不准吃饭。
我觉得在我正长身体的时候,师父这样罚我,委实狠心,不是长辈当做之事,便趁着夜黑风高,偷了他的一对青玉狮子——师父帮镇上的徐员外画了一副百佛图,那对青玉狮子便是徐员外送的——离开了生活十五年的家。
当然,我离家出走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怪就怪师父平时把我管得太严,不给我自由,我早存了念头要出来看看大千世界,谁料这一出走,便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这条不归之路的开端,是我和无颜公子的糊涂姻缘。
由于这件事太匪夷所思,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