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诀道:“殿下的体力有些不大好,吃这个,补一补。”
我刚放入嘴里的红烧肉因这句话卡在喉咙,捶着胸口咳个不停。
宋诀很有眼色地隔着桌子递一杯茶给我:“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有人同殿下抢。”眼中笑意点点,又补了一刀,“比起同年纪的姑娘,殿下的体重有些轻了,日后要多吃饭,知道不知道?”
身后的小丫头一个将手拢在嘴边轻轻咳了一下,另一个假装对头顶的风景感兴趣。
我扶着桌子哀怨地看了一眼宋诀,无声询问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若无其事地回望我一眼,表情显得有些无辜。
用完了不算早的早膳,我不顾医官静养的医嘱,央着宋诀陪我去园子里走一走,天空被雨洗得很新,周围的一楼一阁也极清凉。
不过,映在眼中的琼楼玉宇,实在不像是经历过烽火离乱,倒有些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有种微妙的感觉自我踏入凉州时起便一直盘踞心头。
凉州自古是兵乱之地,我本以为时常经历兵祸的人们会更加沧桑,更加坚强,可是真正到了此处,却发现哪里的百姓都是寻常百姓的模样。
遇到受伤的事,谁都会受伤,伤愈之后,都会回归到寻常的人生中,为微小的喜而喜,为微小的怒而怒。
在庞大的时局之中,个人显得格外渺小。
我被宋诀的声音拉回神智,听他淡声道:“早些年,此处的主人爱上一名胡女,为她一掷千金建了这座舞坊,只可惜红颜薄命,二人相守不过短短一年,那胡女便因病故去。十五年的时间,佳人已成白骨,舞坊主人也已白发苍苍,这座舞坊却仍是当年的模样。”
说着在身下找到我的手,紧紧地握上。
我觉得他的语调中虽然不露悲喜,却听得人有些感慨:“原来还有这样伤情的故事,可是,他喜欢的人都已经故去这样久,他还留在这个伤心之地,便不怕睹物伤情?若是换做我,一定会选择云游四方,离那些如烟往事远一点。”
宋诀眉梢含笑:“坊主年轻时自然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是他想了想,觉得对方若是知道他将舞坊关了,将来一定会在黄泉路上追杀他,为了百年之后不至被她数落,他便硬着头皮将这生意做了下去。”
我看他一眼,难掩好奇:“这个舞坊主人同你什么关系,你对他的这样清楚?”
他回看我,淡淡道出一个名字:“雁行门的主人陌青阳。”顿下脚步,停在了繁花的影子里,花影落到他的脸上,将他的轮廓衬得清隽温润,“是我的师父。”
我愣了大半天,回过神来,惊讶道:“你还有个师父?”又道,“还是传说中的雁行门主?”
西北多奇门异派,这些门派以雁行门为首,据说门主神出鬼没,是个高人,却没想到竟会是这座舞坊的主人,更没有想到竟会是宋诀的师父。
宋诀的神色倒很从容,抬手将我出门时随意披在肩上的外衣正一正,手落在绣莲纹的衣襟上,淡淡道:“说是师父,其实更像父兄。我七岁的那一年,师父替宋家收敛了家父的遗骨,一路护送回到帝京。那之后便在宋家住下,代家父指导我带兵布防之术。便是我的雁子骑,一开始也都是师父亲自调教。”
我隐约记得宋诀的父亲是战死的,却不知道他的父亲便是战死在凉州,这样一来,凉州于他而言便是一个伤心地。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是慈爱地将他看了一会儿,问他:“尊师同令尊生前的关系一定很好。”
宋诀重新将我的手握回去,拉着我在青石板路上缓行,道:“那倒没有,家父生前树敌不少,家师是其中一个,二人见面,总免不了打上一架。”苦笑道,“后来二人看上同一个女人,之间的你死我活,更是闹得满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