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也没说,良久,才听她感叹了一句:“快到驿站吧,奴婢都饿了。”又问我,“殿下你饿了吗?”
浩浩荡荡的车队临近傍晚才在沿途的第一个驿馆停靠,经历了一夜休整,第二日天不亮就又浩浩荡荡地沿官道进发。然而与此同时,在晨光熹微中,却有另外一小队人马从驿站的后门悄悄出发,弃了官道,径直朝南而去。
我坐在比之前宽敞却明显不如之前奢华的马车中,问对面一身锦绣华服的青年男子:“皇兄既然想微服私访,又何必搞出那么大的阵仗,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圣上要下江南了。”
男子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凤眸轻眯着:“朕这么做,一为了让太后放心,二为了让那些老顽固放心。昨日离京时,你没看他们,恨不得十八里相送,若是让他们知道朕不愿按他们规划的路线走,还能同意放朕出宫吗”
我想了想,问他:“这么说,若是大臣们说什么也不同意放皇兄出宫,皇兄是打算好好在宫中待着了”
云辞一挑眉头:“朕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我扯了扯嘴角,所以大臣们的意见根本没用好吗
耳畔又响起他抱怨的语气:“朕就是不愿听他们啰嗦,尤其是李相,越老越顽固,他自己顽固也便罢了,生了个儿子比他还顽固。朕为了逼李何给朕当替身,差点把他的头给砍了”
大约是看到我茫然,坐在云辞身畔的沈初开口提点:“李相的第三子李何在兵部任侍郎,身形跟圣上差不多,容貌也有些神似。”
我恍然了悟。此时,这位李侍郎应当正穿着龙袍,正襟危坐于天子的马车中。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到一个地方,都将接受当地官吏的三跪九叩和热情招待。
我揣测了一下这位李侍郎所经受的心理折磨,不禁万分同情,但是也得益于他的牺牲,换来我们这一行人的自在,便又觉得他的牺牲很有必要。
如今我们这辆马车上,只有皇兄,沈初,我,还有婳婳。谨慎起见,还有一位医官紧随在后面。再加上几个信得过的御前侍卫,统共不过十几人。
我望着对面的两个青年。
一位虽本着他以为的低调的原则换了一身常服,可是瞧那织锦的面料,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能穿得起的,手上的玉扳指也价值不菲,头顶束发的白玉冠,亦格外地贵气逼人。我默默地将目光移到他身畔端坐的另一位身上——
墨发几缕,随意落在肩头,一双幽深的眸子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漠然,可往深处瞧,却瞧出些温度来。分明一袭寻常的白衣,唯一的装饰也不过是腰间一枚双鱼玉佩,放在他那里却并不显得寒碜。
当然,有可能是他深谙低调这个词的意思。
我才不信他沈初会有什么不讲究的地方,他的不讲究,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我暗自以为,他的这一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喧宾夺主之嫌。
将面前这二人看着,越久,就越觉得这二人委实养眼。
我随口问沈初:“沈大人家在扬州,一定对扬州很熟。我方才想起虚渡师父圆寂前,曾提起扬州城北郊的一座古寺,但,寺名却被我忘记了。”
沈初略微沉思,道:“殿下说的想必是栖灵寺,若殿下有兴趣,臣可带殿下去寺中一观。”
我自是欣然应好,旁边的婳婳递给我一个满意的眼神。
云辞抬头看我一眼,道:“你二人一个大人,一个殿下,说起话来累不累,既然是微服出游,便不要遵那些虚礼。”
沈初道:“圣上的意思是?”
云辞懒洋洋举起手中折扇,点一下我道:“从现在起,你便只是岫岫,朕像小时候那样,称你一声岫妹,你还是喊朕二哥,至于沈卿家,朕称你一声聿修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