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学校要求每天记日记,军训完回去上交。宿舍是混在一起的十人大宿舍,向笑天是一班的,正好赶上编辑出版系的尾巴,分了出去。张子翔和李磊仍然住一屋。
李磊就是在军训时候出的名。
据说上一届军训两周,足足下了一周半的雨,每天就是在宿舍打牌唱军歌,特别幸福。张子翔这一届简直愁得不行,碰上的是十年不遇的高温,都九月了,气温还稳定在三十一二度。每天艳阳高照,他们就杵在操场上站军姿,有人动一下就加十分钟。只有眼睛可以四处转,就看着女生一小时歇半小时,再一小时再歇半小时。
最累的不是军姿,是坐。那种盘腿的姿势在张子翔看来严重违背人体生理结构,他宁可蹲。再加上烈日下的军体拳分动作教学,一个动作拗上个两三分钟,可想而知男生被折磨到什么地步。于是三顿饭变成了一天之中最期待的事,李磊说:“军营食堂哪有说的那么恶心,多好吃啊。”
张子翔也觉得是。每顿饭桌子上都有酱豆腐,他把馒头掰开,中间涂上一块,一顿饭能吃仨。
因为人太多,吃饭时间是错开的。中文系去食堂三层,一宿舍一张桌子。食堂以楼梯分为左右两边,文学院挨着商学院,另一边是经济学院和历史学院。不给提供碗筷,自己带饭盒,吃完饭去水池刷。洗涤灵张子翔一宿舍都忘了带,最后是在小卖部买的,五块钱一瓶,贵得要死。
吃完饭后理论上是不用整队一起回宿舍的。但是饭前不喊好了口号不让吃,坐姿不正不让吃,有人说话不让吃,总之就是各种不让吃,结果到了最后,实际上大家吃完的时间都差不多。总有教官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环视半边食堂,从开吃到吃完都不下去。男生容易饿,李磊尤甚,每次到了晚饭,必须带几个馒头回去当夜宵。
眼看着苦难的日子要结束了,在第十天晚上,李磊拿着装着馒头的双层饭盒跟张子翔一起下楼。桌子挨得近,中间过道很窄。一名商学院的女生正好吃完,椅子往后一撤站起来,转身就撞上了李磊。饭盒比较扁,馒头实诚,盖子扣不上,李磊必须要用手紧紧压着才能不让人看出来里面有东西。女生一撞,饭盒啪一下翻倒在地。
在那名女生一嗓子震耳欲聋的尖叫过后,整个食堂三层里的四个学院所有学生加上所有教官,当然包括张子翔,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饭盒分尸,四个馒头咕噜噜滚了出来。李磊还徒劳地用手接了几下,导致饭盒的盖子在空中旋转,两边那两只耳朵像是蝴蝶般上下翻飞。
李磊的眼睛盯着其中一个上下分离,露出血色酱豆腐夹心的馒头,整个人呆滞了。
教官也忍俊不禁,倒是没说他,叫他收拾东西赶紧走。
于是晚上李磊坐在宿舍里,垂头丧气地接受所有人的嘲笑。
王重江狂笑:“哈哈哈以前居然没发现,你真逗逼!”
正好这时向笑天从水房洗手回来,探头问:“你们说什么呢?《勉学》?”
思维跳跃太快,一宿舍十个人一头雾水。
向笑天推推眼镜,说:“我刚才听见你们说豆逼。”
王重江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棉靴?大夏天的,听着都热。”
“《颜氏家训·勉学》。”向笑天走进门靠在床架子上推眼镜,一双充满期待的氪金眼扫视全场,“吾在益州,与数人同坐,初晴日晃,见地上小光,问左右此是何物,有一蜀竖,就视答云:‘是豆逼耳。’相顾愕然,不知所谓。命将取来,乃小豆也。”
众人互相看看,在向笑天琅琅的背书声中,一时间都感受到了来自秋天的森森寒意。
吴景男最先反应过来,大惊,从床上蹦起来:“卧槽天哥,你是背下来了?!”
“对啊,看过,印象挺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