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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掐灭烟头,额头上深凹下去三条缝,如同暴晒后干涸的河床,不过,他没有起身去追。

    五岁是我第一次拿毛笔,十五岁是我第一次拿起篆刻刀,从此,就拿起我这一生,再也放不下。

    人常说,有权没权,进了会场才知道,有钱没钱,去了医院才知道。

    世事无常,一项身体硬朗的爷爷病了,是大病,积攒多年的积蓄一夜间一扫而空,能借的都借了,可是还差一大截。

    无奈下,父亲拎了两瓶酒去了村长家。

    全村能一次拿出五万块钱的,就只有村长。

    不过,村长这人是个只进不出的主,父亲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有多,那还有个少。

    令父亲意外的是,村长这钱答应的很痛快,当即立了字据,摁上一块鲜红的手印。

    父亲也没多想,拿着钱直奔医院。

    爷爷毕竟还是老了,折腾一番后还是未能保住性命,三个月后,辞世。

    在病床前,亲手将郎氏族谱传给父亲后,安详的闭上眼睛。

    父亲肩膀上单子又重了,抚养我已经够吃力,可背上的债务总是愁的他每晚辗转反侧,一向脾气很好的父亲也变的焦灼起来,为了早点还清债务,不得不四处揽活。

    直到有一天,村长拎着两瓶酒来到我家。

    “施林,忙着呢。”

    父亲正给碑写字,村长背搭着手晃晃悠悠走进门。

    而我则在一旁的碑面上拿着毛笔蘸着水练字。

    见村长大驾光临,手中还拿着礼物,这对父亲这样的农民是非常受宠若惊。

    “村长来了,快快快,里面坐,邪琴,去倒水,把茶叶多下点。”

    村长披着大衣,抖抖肩膀,将两瓶酒拿了出来,“施林,知道你没事喜欢闹两口,来。”

    说着,就给父亲手中塞。

    父亲一头雾水,村长应该是来要钱的,还想着怎么说辞,这一下父亲实在摸不清是什么套路。

    父亲很难为情的侧了侧身子,“村长,您看您这是?”

    说话间,我把茶水端了出来。

    “郎儿,去一边玩去,我和你邵伯有事说。”

    听到这话,撒丫子跑出门去,忘了带什么东西,又扭头回来,从碑面下掏出压的平平整整的烟盒卡。

    这烟盒卡,在我那时候的童年,是硬通货,一到放学,打卖场全是赢这个的。

    村长瞅了瞅没地方坐,父亲赶紧给腾出个碑面让坐上去,碑面在未动工前,不算犯忌讳。

    他们说了什么我后来才知道,不过,我回去时,父亲的脸色犹如涂了烟囱的泥一样,喃喃骂着什么。

    爷爷去世后,家里再没人护着我,我也不敢去问父亲到底发生什么。

    一个月后,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两台巨大机器发出嗡嗡的轰鸣,开进我家麦地。

    眼看麦子即将成熟,再有个三四周就可以收割,可机器不理会,一铲子下去,麦子被连根拔起……

    对于农民来说,庄稼倒了,就如同军人手里的枪倒了,哭着一路跑回去。

    一把推开门,父亲被几个大汉死死的摁在板凳上,脸上青红交加,左边站着的是村长,右边是村长儿子,手中还拎了一口手腕粗的棍。

    父亲虽坐在板凳上动弹不得,一脸的不服气写的清清楚楚。

    “郎施林,你可别忘了,你可还欠我家五十万块钱,你就是告到哪,我也有理。”

    村长儿子说的振振有词。

    “不是……”父亲刚想说点什么,立刻又停下。

    怪不得那天村长那么痛快的就答应借给父亲钱,还热心的送父亲出门,原来,这本就是个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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