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少叔府,我见时辰尚早,想绕道去趟辅兴坊,看能不能赶上巳时第一炉的胡麻烧饼,便在少叔府门口叫了辆马车,兴冲冲地往西市奔去。
永乐城的街市向来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路过平康坊时还能听到几曲琵琶,街上还有胡人的杂技,让人惊叹叫绝。未到西市,一股美食的香气便扑面而来,馋得我那叫一个心痒痒。
当初李真淳将我安置在东市胜业坊时,我是一百个不愿意,到现在我还想把安陵王府整个迁到西市的金城坊,天天吃香喝辣,好不痛快。
我正做着白日梦,马车忽然左右晃荡,满头大汗的车夫掀开竹帘,憨厚道:“这位贵客,辅兴坊到了。”
我伸了个懒腰,笑眯眯掏给他一锭银:“不用找了。”
那人大概看出我是个当官的,花钱也是大手笔,有些受宠若惊:“这么多钱呐!官爷您人太好了,不知官爷是住哪个坊的,等您逛完了,小的再把您带回去。”
我想想,也成,买个烧饼要不了多久,他等我,也省的我再拦一辆马车。
近日,西市的马车越来越少了。
我看看四周,走的都是肩舆,大周的官员都喜欢被人抬着走,七品官都要四个人抬。韦参还是尚书令的时候,出门就要八个人抬,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人看了不免心生厌恶。
我虽不喜欢肩舆,平日也都是马车出行,但永乐城的高官贵人们都好这口,喜欢被人抬着走。马车的生意难做,东西市街口全是肩舆,加上官员府邸都自备马车,是故在门外找马车也变得困难很多。
车夫既然乐意效劳,我也便省了心。
“我府邸在东市胜业坊,有劳了。”
那人乐呵呵道了声“好嘞”,正把马车牵到路边歇一脚,忽然想到什么,回头一脸惊愕地望着我,声音颤抖道:“胜业坊是王宅所在,官爷难道是那安陵王?”
哼,眼神不错嘛。
我整顿仪态,和煦一笑:“正是。”
“妈呀!安陵王来了!”
我以为那人会再恭维我几句,谁知他转眼便跑上了马车,准备把马车开走,还大声嚷嚷个不停,反倒把我吓了一跳。
我纳了闷儿,追过去问他:“喂!你跑什么啊!本王又不会把你吃了!”
那人哆嗦着,字不成句:“可c可您不是太岁爷转世吗?小人做生意实在不容易,您就放过小人吧”
“”
那人见我满面阴沉,连忙甩起鞭子,驾着马车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马蹄轱辘扬起的尘土扑了我满脸。
我垂着脑袋,在风中凌乱了,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姜宣!你个杀千刀的!快出来挨打!
“啊呀!果真是王爷啊!”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我颓丧着脸,抬头看去,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梳着俏皮的丱发,嘴角有一双甜甜的梨涡,正双瞳含笑地望着我。
西市街头,翻黄的银杏树旁,一个娇俏的少女笑得天真无邪,这本是很美的画面,可她一说话,便把这一切全毁了。
“哎呀,王爷,你怎么把马夫吓跑了,还弄得满身尘土,如此狼狈?”
我眼角抽抽,又来了一个不会看脸色的。
我拍了拍外衣上的灰尘,一脸不爽:“你认识本王?”
那姑娘一听,突然愣在了原地,半晌,指着自个儿的鼻尖问:“王爷,你不记得小女了?”
我眨了眨吧眼,歪头道:“你哪位?”
那姑娘黛眉紧蹙,似乎有些生气,我反倒奇怪自己平时老实巴交的,从不和京城的女流打交道,是什么时候惹上了这笔风流债?
难不成是上次和秦川他们在锦花阁碰上的歌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