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酒喝?”
苏娘笑着说了这一局,盈盈转过身来。
上了妆的她,已是长安城里最美的女人。
谁会想到,长安城里最美的女人这里,竟会藏了一个年少的浪子呢?
更何况这里是苏楼。养母最凶,规矩最多,防备也最严的苏楼。
哪怕是王公贵族,也不能把苏楼的女子带出楼去。
哪怕随身带着金山银山,也不能强迫苏楼的女子做她不愿做的事。
曾有个外地来的大官,在苏楼上饮酒,脱了一个歌女的绣鞋。第二天就被一纸诏书贬到了海外,还没到任就病死了。
苏楼四周的大垂柳下面,时而会有几个惨绿少年举头远望,却不上楼,忽然就不见了。据说便是以刺杀为业的“探丸郎”,在楼下张望他们的猎物。
但即便是探丸郎,也从来不敢闯进苏楼动手的。
而那个人就这样走进来了,还好几夜地住在这里。
他第一次来,是在三个月前。那时他那件大袖的红衣还很新,腰带上还嵌着好几块美玉。现在腰带还在,美玉已经没了。
他只有第一次来的时候付了钱。之后就再也没从正门走进来过。
但不管哪一次,他都只到苏娘这里来。却连话也很少说,倒在地上,不多久便睡着了。就好像一只四处游荡的野兽,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窝。
据说野兽总喜欢找安全的地方栖息。
若抛开那些眼睛总是色迷迷的恩客们,苏楼恐怕是长安城里除皇宫以外最安全的地方。
关于这人的事情,苏娘一次也没有声张过。
因为他就算桌上有酒,也不会对她做出越礼的事;就算衣服上会突然多出几道破口,身上也很干净,没有一点讨厌的味道。
更何况他长得也清秀。
他来到这里,似乎只有一件事,就是睡觉。一个人,睡在地上。
看见那人的睡脸,她有时会觉得,这个人就是她养的一只小动物。
说到动物,苏娘这里曾经有一只鹦鹉。但它并不属于苏娘。它是属于苏楼的一件摆设,她也是一样。
养动物的权利,永远只属于那些有家的人。现在她终于感受到了有家的感觉。
——但是苏楼这么多人,为什么独找我一个?
苏娘想了很久,终于有次忍不住问了他。
他说:你不会赶我走。
苏娘听了,心里很有气。但他说的没错。就算他是她不喜欢的江湖人。她也无法赶他走。
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他已在这里住了好几回。若是声张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更重要的是,她最近也时常糊涂起来,不知究竟是他更依赖自己,还是自己更依赖他。
最近她有时会看着他发呆。
上次她悄悄留了一些点心等他来。他明明很饿了,吃得却很慢。吃完了也不道谢,扭头便睡。
等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只在桌上留下四个字:点心不错。
她一气之下,把剩下的点心全都倒进了马桶。盯着马桶看了一阵,她就哭了起来。
她哭她自己,为什么变得越来越痴。
这已是十天前的事。这十天里的前五天,苏娘希望他再也别来,后五天,苏娘都担心他再也不会来。
今天是他十天里的首次露面。看见他提了一壶酒,苏娘还有些高兴。
她用最快的速度画好了妆,只为能坐在他对面和他喝上一杯。客人马上就要来,时间不多了。她甚至露出了待客时的笑,很少有男人能抵挡那一笑。
但她刚一转过身来,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她没想到那酒并不是用来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