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侍领命退下后,徽宁帝给时卿赐了座, 关切起别桩事:“昨夜可有收获?那吴兴纪家果真有猫腻?”
时卿的目光在宦侍远去的背影上粘连片刻, 很快回神:“臣留意吴兴纪家已久,昨夜在他们的货物里现大批崭新的箭镞, 是军器规制不假。不过,倘使臣所料不错,这些猫腻是有人故意叫臣现的,目的便是借刀shā rén。”
徽宁帝眯起眼来, 心里约莫有了数, 感叹道:“朕的这些个儿子啊——!”完了又问, “你方才说, 赐娴与你一道去了郊野。她可清楚这些?”
时卿摇头:“县主不知始末。”
徽宁帝似乎安心了些, 道:“既说到元家,朕想与你聊几句。你可知方才张仆射来朕这里所为何事?”
“臣不知, 还请陛下解惑。”
“以张仆射为的一干朝臣向来对元家抱有成见。早在当年, 朕给元易直封了郡王, 他们便提醒朕,滇南王势头如日中天, 不得不防, 尤其是他那个淌着点郑家血脉的儿子。朕便将世琛当作质子,下旨强留他在长安。”
“昨年南诏入侵, 又是他们, 非要朕忍辱求和, 令赐娴和亲南诏。朕晓得他们的心思, 元易直护女心切,多少将因此与朕生点嫌隙,他们就乐得见他与朕不和。可后来,这些人瞧了姚州来的急报,又改口了,希望朕允战。”
他冷笑一声:“朕还能不知他们的意图?他们暗暗希望滇南兵败,元易直便可如军令状上所言以死谢罪。可这些人哪里料得到,如此危急的情状,滇南将士竟众志成城,力挽狂澜,叫大周反败为胜。”
时卿一直含笑听着。
徽宁帝又道:“滇南打了胜仗,元易直威震边疆,大获民望,他们又坐不住了,上书叫朕试探他,瞧瞧他是否有反心。朕便下旨令他携赐娴进京受赏。结果呢,元家大大方方,身正不怕影子歪地来了。元易直若真图谋什么,如何有胆叫一双儿女都落到朕的眼下?尤其此番,赐娴孤身来到长安,更是他赤胆忠心的力证不假。”
时卿笑着点点头。
“然而张仆射却不这么想,他方才来此,给朕出了个荒唐的主意——要朕将这丫头安进后宫。”
时卿神情一滞,眼中一抹异色闪过。
徽宁帝眼尖瞧见了,问:“你也觉着不妥?”
他很快恢复平静,答:“何为妥,何为不妥?陛下,凡事皆有两面。张仆射所言,的确有助于您掌控县主及元家,此为利也。但县主是您的表外甥女,且前有九殿下对其爱慕倾心,这桩事说给天下人听,终归不是美谈。”
“再者,并非人人皆懂圣心,此举到了朝臣眼里,也可能误解您是想提拔元家,到时,难免又是一场暗流涌动,血雨腥风,此为弊也。”
徽宁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朕倒无此念头,原还想叫六郎娶赐娴的。”
时卿当然知道这事,嘴上却怪道:“莫非此前芙蓉园”
他话说一半,徽宁帝便冷哼一声:“是朕叫六郎去的。一来打消九郎的念头,二来令赐娴与六郎见上一面。结果呢,朕的苦心,都叫你搅了!”
时卿连忙起身拱手:“是臣的不是。当日六殿下与臣在丹凤门巧遇,见臣闲着无事,便邀臣同往。臣未多想,岂料”
“岂料你竟抢了六郎的风头!眼下朕的六郎留不住赐娴,你说说,该如何赎这罪?”
时卿早知会这样。老皇帝与他“推心置腹”唠了半晌,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这最后一句来的。
如他识趣,这时候就该说一句:臣愿替陛下分忧,娶县主为妻,助陛下将元家牢牢捏在手中。
但他不想识趣。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