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阁使引姑娘上来。姑娘二十春左右,瘦,但面色红润,五官端正,目光盈盈,高挑的身材似乎是为瘦削而生。她款款来到丹墀下拜倒,口称:“小民拜见皇上皇后,皇上皇后万岁。”莺鸣燕啭,细浪拍岸。耶律斜轸眼角睃过去,正与姑娘的目光碰在一起,姑娘募的一惊,目光似乎挨了灼烧,倏地缩了回去,脖子都变红了。
萧绰说:“婉容,你身旁的人,叫耶律斜轸,刚得胜归来,封为北院大王,寡人有意给你们俩牵线,你看看,中意吗?”
萧婉容侧转头,但见耶律斜轸已回过头去,脸色平静的如一泓秋水,唯有嘴角不断闪过极难觉察的缕缕痛苦,如寒风掠过水面,皱缬闪电般驰过。但那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饱满的精神深深打动了她,虽然就那么短暂的一眯,触电般收回目光,但他已牢牢占据了她的心。她低头轻声说:“全凭皇上皇后做主。”
萧绰喜道:“好,事情就这么定了,寡人择日为你们完婚。”
耶律斜轸却道:“不行,皇后。”
“又为什么?”
“萧小姐对臣一无所知,臣觉得,在这事决定前,应让她对臣有所了解,免得事后后悔,耽误了小姐的终身。”
萧绰知道耶律斜轸想以此推脱,正欲发作。萧婉容说:“臣想皇上皇后的眼睛哪会看错人,臣听皇上皇后的,不会有错。”说罢深情地看了耶律斜轸一眼,然后低头摆弄衣角。她为耶律斜轸真诚而感动。
耶律贤大笑说:“耶律斜轸,你看人家一见钟情呢。”
耶律斜轸忙说:“臣想和萧小姐谈一谈。”
耶律贤有些兴趣索然,说:“真是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谈什么呢?临到与萧婉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耶律斜轸却不知如何开口。二人一前一后沿山边走着,却都不说话。耶律斜轸觉得背上让两道热烈的光照着,他回过头,那两道光立即受了回去。他站住不动,萧婉容也立足低头,弄她的衣角。他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试图清清嗓子,咳了两声。她立刻仰头注视着她,急切盼望着他的讲话,脸蛋红扑扑的,眼里充满了期待和温柔。耶律斜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俯身拾起一块小石头扔了出去。接着一声不响往前走,萧婉容一声不响他身后,如他的影子。耶律斜轸很生自己的气,他找不到自己,他发现现在走在这山边的这个人可怜得很,他不知自己是谁,他那桀骜不驯的性格,那潇洒玩世的生活态度,已无可救药的发生着转变。特别是面对皇后时,他的底气一下子没有了,就如坚硬的冰遇到阳光一样。他总想找回那个迷失的自己,但是,结果证明他白费力气,而且,他越努力那个自己越迷茫,到后来自己也弄不清先前的他是什么模样,就如在灰尘里找面团,拨过来拨过去面团裹了一身灰,哪里还知道它的本来面目?
耶律斜轸再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萧婉容,婉容立足低头瞧着手中不知何时采摘一束紫荆花。
“萧小姐,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人”耶律斜轸不知道如何遣词。
萧婉容低声说:“知道,你是老于越的孙子,文武全才,是个大英雄。”
“不是。”
“怎么不是?大辽人都这么说。”
“不,不是,我只是想问,你喜欢不喜欢我?”
萧婉容低着头,微笑着咬着下唇,把紫荆花颠过来倒过去在手中交换。
耶律斜轸长吁一口气说:“你不喜欢我,就快去跟皇后说,不要委屈自己。”
“人家没说不喜欢你。”萧婉容的脸红得像深秋的柿子,额头上泛起一层密密的细汗。
“我这人野得很。”
“男人都野得很。”
“我的脾气不好。”
“我又不是找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