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罪恶永远不会彻底消失。
就如同人性亦善亦恶,人心亦好亦坏。
局长挂了电话,走近窗口,点上一支烟。
他在现在这个位置已经快十年,很多事情看得多了,心态磨得既不像手下的警察那样热血容易冲动,也不像上头的官员一般指点大局的同时能时时冷静自处。
他的履历上,除了局长这一项,之前的过往经历只有两项,警校和缉毒警。在被破格提拔为局长之前,他是一点官场上的经验都没有。
不懂政治,不会领导,善于服从,习惯冲在第一线。
还有一点很重要,命大,运好。所以干了十来年缉毒警察,命还是稳稳地握在手里。
可是当官不能仅凭这些。他的满腔热血洒在边境,收割回不来。
许多东西在这里是一点一点被唤醒的。首先是人情心,察言观色,适当趋利避害,一样也不能马虎。
公安局保一方平安,然而一方里有多少种颜色在其中?他说不好也吃不准。但是起码,他明白,这里不是非黑即白。
其次是扬长避短。法治社会,公正民主,平安和谐。究竟有多公正?公检法,他身为三家之一,尽力平衡;有多民主?言为民声,他尽力倾听民诉;有多平安?至少阳光普照的地方是一片磊落。有多和谐?颜色不相互抹煞是为和谐。
官场不如战场,没办法一片冰心在玉壶,用抛头颅洒热血就能书写赤胆忠心。官场也不如生意场,一笔是一笔,多少和输赢都能摆在明面上算得一清二楚。
官场就像做文章,需要人情练达。
这么些年,他在这个位置上一步步修炼,逐渐通达起来。眼睛里进了沙子也能不再红眼,偶尔会被熏得流泪,但也只是偶尔。
心里的光一直很亮,手里没有攥武器,空荡荡,手心也一直很凉。
他姓付,别人称他为付局。有时大家开玩笑地说把名正言顺的正局叫低了。他自知,这个局长和这个称呼一样,当得始终不伦不类。
直到刚才这个电话。
心里的感情似被一根线串紧,倏地提起。
他不清楚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他清楚对方身份。
这个电话,越洋,跨级。原本打进了他的上级,公安厅长那里。而后被厅长转接到他这里。
那人长话短说将本该惊心动魄的行动一气呵成,末了,厅长在电话里接过话头问他,“付,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听懂了吗?”
“懂了。”
“那就好。该怎么做你知道。”
付局仿佛看见有个人逆光站在窗边,和他面对面。脸上的表情明明暗暗看不清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他全身的血都在这一刻聚集上头。
他郑重地对着手机回答道,“我知道。”
回到审讯室,付局通过耳麦对着负责审讯的女警察说,“再例行公事问她两句话,然后你出来一趟。记着,一定要不动声色问两句无关紧要又和案情相关的,让她适应这个松弛。”
透过视窗,付局能看出来女警察听他交待的时候表情有些迟疑。
***
女警察迅速调整好情绪不急不缓地问道,“为什么袭击那个医生?他刚对你进行过抢救。”
程伊人歪头想了片刻,一副恍然大悟一趟,“原来是他啊!我说我扎下去的时候,他表情看起来那么懊悔。一定替我给他道个歉啊!”
女警忍了忍,继而说,“精神发病通常是缘于受到了强烈刺激。你为什么在手术醒来之后突然病发?是因为见了什么人或是听到了什么吗?”
程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