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阿拉耶识扑到石闵跟前,夺过他手中丝帛,“我明白你心中苦楚,可是谁心里没有痛的地方?我当过秦国国师受万人景仰又是太后宠爱的天意公主,看上去无限风光。可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这六七年来我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回家!不管是天上还是中国都是同一个地方,天上在中国,中国在天上,总之不在你能想到的任何一个地方。我和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根本没可能在一起的!”
“不可能在一起,可是我们现在还在一起。我看得见也摸得着。”石闵茫然不解,伸手去摸阿拉耶识的晶莹脸庞,“这张脸我想象过无数遍,那时候它只有我手掌那么大,现在也依然大不过我的手掌。眉毛和嘴巴依稀还有九岁的影子,眼睛可变得多了。小时候的眼睛像宝石,现在像波光闪闪的湖水,有时清澈无比有时又黑又深教人看不透。也许真像你说的那样,有一天你会彻底消失不见。可是这双眼睛会永远留在我心底,永生永世不会改变。”
阿拉耶识的心被他的话戳到柔软处,一阵阵心疼。石闵是个羞怯c执着又善体人意的孩子,总是能激发阿拉耶识原始的母性情怀,可这终究不是男女情爱。谁让他们遇见的时候她还是33岁的剩女柏素云的内核,而他却是13岁孤儿呢?就算石闵已到弱冠之年在阿拉耶识面前也是小字辈,难以想象老牛啃嫩草的犯罪感觉,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于是她硬下心肠告诉石闵:六年来她经历了很多,认识了许多其他人,有朋友有敌人,也有她喜欢的人。所以,她不可能和他回赵国。已经结束的已经结束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虽然有过这样的预感,当阿拉耶识亲口说出自己另有所爱时,石闵还是如遭雷击般晃了几下,高挺的身躯仿佛变成单薄的纸人,此时只要有一阵清风就可将其吹倒。他的身体略微前倾,眼睛定定地看着阿拉耶识,眸子里反射铮亮的光芒,那是呼之欲出的泪水。
令胡夏宿将闻风丧胆的军神也会流泪么。他俊伟沉默的外表下埋藏着纤细敏感的心,轻易不给人看到,只要轻轻碰触就会揪心地痛。名门世家蒙羞的际遇c父母的早逝让他过早背起关于家国的沉重的包袱,内心的压力从未得到正常的宣泄和释放,他就这样积攒这些负性的能量直到崩溃的那一天,内向爆炸就是自杀自伤,外向爆炸就是他杀他伤。作为心理咨询师的阿拉耶识知道那些话的分量,三个人痛不如一个人痛,她是这样算账的。爱就是爱,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半点勉强不来。何况她用脚趾头也想得到,一旦她选择了石闵,就等于把石闵置于和赵国太子石宣对抗的绝境,赵王石虎也不会允许一个养孙做大,若石闵和石宣相争阿拉耶识闹到不可开交,石虎很可能杀了阿拉耶识来平息祸患。以阿拉耶识拥有的智慧神通,如果不被君王所掌握,就必定为君王所消灭,阿拉耶识悲哀地推演出她作为猎物的命运。
她轻轻咳了咳,半是解释半是劝慰道:“你也许觉得我很无情,但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就算我没有喜欢上其他人,我也不能跟你在一起。”她露出右手腕上的朱红色守宫砂,苦笑说:“看,秦皇和朝臣们对我心怀猜忌,怕我嫁给有势力的人后会威胁到他们,所以给我点了守宫砂不许我嫁人,我为了让他们放心还剪去长发。我喜欢的人是一介商贾,虽然家资富裕所操的却是下九流的贱业,没有玩弄权势的机遇和野心。我选择他只因为他愿意陪我泛舟四海c浪迹天涯,过两个人隐逸恬淡的小日子,远远看一段人世风光。”她恳切地看着石闵,咬着嘴唇道:“棘奴,你生来就是做将军的人,注定与平淡的生活无缘,所有的磨难都只是为了成就你,我在六年前就已经把能够给你的都给了,你不能让我太为难。抛开感情不谈,我们俩在一起只会招来灭顶之灾,那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石闵闭上双眼,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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