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龙辇赶到天巫府时,从信王府调拨来帮忙的杂役正在布丧,白纱灯笼挂在大门两侧,白色幔帐中间结花球,两端从匾额垂下,在春风中轻颤。没有设什么灵堂,按照天巫临终嘱托在空旷的后园上架起三尺高的柴堆,上面停放棺材。慕容恪作为天巫唯一的友人充当扶灵人的角色。他木然地捧着天巫轻飘飘的尸体放进柴堆的棺材里,袭人帮忙对尸体的仪容做最后的整理。信王在一旁看着两人忙碌,既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站在那里站着。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秦皇赢少苍的到来,仆役们见到圣驾跪成一圈,秦皇轻轻挥手示意大家不要惊扰围着棺材的三人。
现在棺材里躺着的中国的神秘天巫阿拉耶识似乎再也没有秘密了。袭人应天巫要求,给她穿上墨绿色的衬衣和长裤,衬衣下摆扎进裤子里,腰上系着皮带。双肩背包里的物件都被拿出来均匀地拜访在尸体和棺材的空隙中:贴翠华胜c太子金牌c铁制弹弓c鬼脸面具和针包,还有那黑纱绣花面罩。双肩背包被小心折叠成块压在天巫头下充做枕头。除下神秘面纱的天巫不神秘:幽韵缥缈,玉魄冰肌。丽质仙成生月殿,
婉转双蛾远山色。几乎在看到天巫真容的瞬间,信王和秦皇便明白那块面纱对天巫意味着什么——它只是告诉别人保持距离。
秦皇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半月前天巫在巫殿雪貂锦榻上对他的恭维和自贬言犹在耳。蒲柳之姿,这就是她口中的蒲柳之姿?心底升起难言的苦涩:天巫她是打心眼里没把我这皇帝放在眼里呀!秦宫哪位女子不是千方百计对自己逢迎献媚,就连那木皇后心甘情愿被人驱使也是怨恨朕对她的轻慢。而她,就是琢磨不透的精灵,说一些大胆恣肆的话,却做细致较真的事情;对钱财没兴趣,对取悦男人也没兴趣,对权势更没兴趣,只是整日沉迷于定静,浑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隐者。从最初城外相遇开始,她就一直努力和他撇清关系。宣化城外那场邂逅她就说过:我们之间没有认识的必要。
永远记得那句话:“我们之间没有认识的必要。”
董秋滢啊董秋滢,你既然这么瞧不上我,我不救你也是理所当然。死了也好,我再也不用处心积虑要你的方术,也不用担心别人得到了。想到这里,秦皇赢少苍忽然呵呵笑出声,旁边的三人都漠然看着他,好像他得了失心疯。
“医家传人到!”守门杂役大声报名号,听得秦皇和信王心口同时一颤。一顶轻便小轿从前院穿来,轻盈停在棺材旁,一只修长发红的手从轿子里伸出,搭在天巫手腕上。片刻过后,轿中人发出温和磁性的悦耳声音,“把天巫抬回房间,她在假死状态,再过半个时辰就没救了。”
四个人诧异地瞪大眼睛,彼此交换不可置信的眼神。软轿边上一个十来岁的爽利僮儿提醒大家抓紧时间,他的师兄只能停留一个时辰。慕容恪最先反应过来,抄手抱起天巫身体向东跨院狂奔,袭人和信王立即跟上,只剩秦皇赢少苍呆立当场。
嬴归尘肯出关救人了,他难道不怕中断疗伤的后果?还是,他的病已经好了?
看着眼前空空的棺材,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把铁制弹弓。赢少苍小时玩过木弹弓,从未见过这材质的。他把弹弓放在手中把玩,发现它和目前的生铁和青铜都不同,看起来是一种比精炼生铁更优的物料。他把弹弓草在手中试了试,发现很称手,鸽蛋大小的石子弹射出去可以飞上百尺,可以作为中近距离的防身武器。他用自己的宝剑在弹弓柄上轻砍,只留下极浅的一道白痕。赢少苍不免吃惊,他的佩剑可是七星龙渊,用天上陨铁炼了一年才打造成功,砍其他的生铁和青铜剑就和切木片一样,却只能在弹弓上留下一道白痕。这弹弓到底是用什么做成?它属于天巫所有,也只有天巫知道答案。那么,天巫会不会和回答造纸术一样,说是中国之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