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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眼前耍无赖却会脸红的男子,阮筠“噗嗤”一下便笑了,她还没想好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沈执归——无论他是不是那个明媚如阳光的小世子。于是她摆摆道:“不必不必,我不过是路见不平一声吼,举之劳不足挂齿。沈将军,就此别过,江湖缘见。”

    “阿筠,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阮筠的步伐生生顿住,她惊愕的转过头,看见他一贯恣睢张扬的笑敛去了,桀骜不羁的眼也添了一抹深沉阴翳。

    他是沈执归啊。

    是那个嵩阳王府的小世子。

    是她心心念念期待着与之重逢的故人啊。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噎在咽喉,最终干涩涩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是我?”

    沈执归挑了挑眉梢,拾起混乱落在地上的折扇,赭色的春绦颤颤巍巍的摇曳着,他走近了几步,咄咄逼问道:“若非被我发现了,你就准备这样一走了之么?”

    曾经干净明媚的笑添了一份不羁放荡,那个面皮白净的小世子转眼便成了杀气凛然的大将军,十年春冬更替,世间竟已变化如此之多么?阮筠心惶惶,生出物是人非的悲凉。

    看穿了她的不安与惶惑,沈执归在离她两步远处停下了步子,想要替她撩开碎发的也无力的垂落。他眉梢眼角都耷拉下来,张狂被温顺掩盖,像一只被驯服的狮子垂下了耳,神色受伤,如黑曜石般闪烁的眸子也黯淡下来,嗓音消沉:“你不愿意见我么?”

    他神色微妙的转变未逃出阮筠的眼,她倏然间笑了,眉眼弯弯。她在忧心什么呢?沈执归一直是那个沈执归啊,不管是当年出生之时引来霞光漫天的小世子,还是今时虎符在握的沈将军,他都是沈执归啊。

    细白温软的柔荑轻轻握住他生了厚茧的,窗外一片大明的月色铺洒进来,照亮阮筠弯成月牙的杏眼和明晃晃的笑,朱唇翕合,腔调绵长柔婉而又清丽欢快,她说:“怎么会。我等你很久了。”

    清平镇面环山,东面接连着青碧澄澈的澧江。澧江贯穿燕梁,环五山,通四湖,南北通达,东西无碍,直抵洲。

    因恐萧翊去而复返,沈执归不得不夤夜赶路,阮筠自然不放心他孤身一人,定要同往。人便租下一艘画舫,顺流而下。

    此时天寒,江水并不湍急,阮筠人所乘的画舫已是清平镇最奢华的了,勉强还算行的平稳,倒也不影响沈执归煎茶。他出自皇家贵胄,煎茶这等雅艺再熟稔不过,举投足间行若流云,十分赏心悦目。

    火慢烹,及至沸,悬腕将二沸之水轻轻一点,茶香凝而不散,随着靛青的茶叶缓缓沉底。第一碗茶汤最是精华,阮筠呷了一口,清苦绵长,远山长黛随之一颦。

    苦过旬始觉甜。

    “如何?”沈执归已停了动作,笑吟吟望着一会儿将脸皱成一团,一会儿舒眉弯眼的阮筠。

    阮筠瞧着席地而坐的沈执归,白衣胜雪,不染纤尘,丹凤眼微微上挑,深棕色的瞳孔清亮。持着茶碗的因长年持剑而生了厚茧,指骨修长匀称,并不显得娇嫩,十分耐看。他仅仅是身骨正直的坐在那儿,温与恣睢融洽并存,如武相辅相成般和谐,自内而外生出雍容端雅的气度。

    他和陆筌分明是两个剑走极端的,一个暖如艳阳,一个冷若冰霜,可偏偏又何其相似。一样的惊艳决绝,天资骄纵。一样的气度非凡,凌冽的剑气也无法掩盖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

    出生对人的影响之大可见一斑,阮筠虽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却连温饱尚不能足,妄谈附庸风雅的调琴鼓瑟c煮酒煎茶。在万卷楼关禁闭的几年倒是习了几本书,却跟风雅半点不沾边的。因而她品的出茶是好茶,若要点评一二,却是万万不能。或许换做阿漪c楚瑟,甚至是唐棠,都能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吧,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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