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娘亲去后,便再无人与我亲近,他们在与不在也都一样。
日子还是得照旧过,好在仓库里屯里的粮食还有大半,足够我日复一日的熬。
娘亲曾告诉我,再怎么困难,也要活下去。她信佛信仙,从前总告诫我要心存善念,总有一日会有神仙还天下一个太平。但是最终娘亲也没能等到观音菩萨来渡她,挺着六月大的肚子在结冰的后湖里永远闭上了眼。
所以,我不信佛也不信神仙。但是,为了她,我仍愿意留一分善在人间。
在铺天盖地的大雪纷飞的六月,我托着疲惫的身子打开了尚书府的大门,看着衣衫褴褛的难民一窝蜂涌进来。
恶臭与灰尘充斥了整座府邸,他们疯狂地抢着粮仓里所剩不多的存货,争夺着房间里最温暖的角落,而我环膝蜷缩在榻角,抱着怀里一小袋干粮,安静地看着。
也许心存感激,也许并没有发现我,在瓜分完储物和地盘后,并没有人来打扰我。
一整晚,没人敢入睡,所有人都瞪大了充满血丝的眼,生怕兜里的粮食被抢走。我也睁着眼,眼看窗外飞雪,至清晨已积了寸高。一片苍凉洁净的白,掩盖了血色。
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终于有人熬不住。浓浓的尸臭味扑面而来,引得秃鹫与老鼠竞相争食,终于,爆发了瘟疫。
饥寒交迫,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乏力,我翻出怀里仅剩的一瓶药丸,想要喂入嘴里。
有眼尖的人看见了,嘶吼着扑了上来:“她有药!定是救命的药!给我!”
“这是我的!”
“我也要!都滚!”
我吃力地往边上一滚才堪堪躲开,却被更多扑上前来的人死死压住,的药瓶滚落在地。
嘴里药丸的苦香压不住血的腥甜,一两日滴水未进,初尝了饮血滋味心底莫名一晃而过一个念头,喝血或许也能解渴止饿?
当然,这一念转瞬即逝。趁着他们去抢夺药丸的空档,我连忙爬起来瑟缩到角落里,期许他们不要再看见我。
可惜一切不过徒劳。
没有抢到药丸的人渐渐把我围起来,一个体型高大的络腮胡说:“你肯定还有,快交出来。”
我抬头看着眼前黑黢黢的一片,缩了缩身子,轻声答道:“没没有了。”
“不可能,她一定是骗我们的。”
“就是,有的话赶紧拿出来啊!一个人私藏太不要脸了吧?这可是能治瘟疫的药!”
“女菩萨你就行行好吧,赏我一颗药吧,我儿子染了瘟疫,就快要撑不过去了。”
“跟这个小贱蹄子废话什么,直接抢啊!”
谩骂与哀求在耳边不停地回响,我只知道摇着头,嘴里哆哆嗦嗦地道:“不不是的!这不是治治瘟瘟疫的”
“骗人!这一定是治瘟疫的药,你不肯给就罢了,为什么要骗人!”那个儿子染了瘟疫的妇人尖叫着扑上来,黑长的指甲划破了我的脸,温热的红顺着脖颈留下来,像一条血泪。
“你快给我!给我!我的儿呀!”她面目狰狞地掐着我的脖子,死命摇晃着,仿佛在甩一块破布。
娘亲啊,筠儿真的尽力了,可是阎王爷非要让我去陪您,您千万不要怪我。
那一刻,死亡的恐惧与解脱的释然纠缠不休,透过沉重的云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光为我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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