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外雨丝如织,宝生闭目靠在墙上,问:“你怎么让杏仁带信给我。”谢睿笑笑不语,片刻方道:“这丫头倒是机灵。”两人正说着。宝生嗅到似有似无的清淡花香,飘在水气中,不由睁开眼,四下张望,却见西南边一处不起眼角落的矮墙上绽着几朵洁白花朵儿,被雨水清洁,更加莹莹灿灿,宝生撑起身来就想走出去,谢睿微笑拉过她,道:“找些什么,出去又湿了衣服。”宝生遥指墙角。谢睿笑道:“观花何必采撷,只闻过这股子香味就遥知花意。”
宝生转过脸来甜甜一笑,谢睿不禁有些失神,春夜中,宝生一头青丝泻下,衬得肤色如莹。这些年,自己流连声色,什么样的女子都见识一二,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倾国倾城,却浑身透着一股初生的英气之美,质朴无华,宛如这春夜细雨中的小花。
谢睿心中澎湃,想再次环绕拥抱,却失了刚才那股莽撞劲,只是牢牢拉过宝生,指头掠过宝生额头上的发碎,抚上那道浅浅的痕,夜色下,那道浅痕并不显眼。谢睿叹道:“还好用了宫中的膏药方子,都看不出了。”
宝生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偏过头去,半响问道:“睿哥哥,你明早就要进京?”谢睿听得此言,表情凝重起来,背过身去,轻轻说:“这次回去,只怕前路多阻。”想起侯勇所报,心头掠过几丝不安和惊惧,不由得捏住拳头,转向宝生,想承诺什么,“等我”两字涌上心头,却又哽在喉咙,只能微笑道:“你笄礼定在什么时候。”宝生高兴道:“下月初三,父亲说要回刘府办,衣服和发笄都一早备下了。睿哥哥,到时候你可要来看我。”
宝生又想起自己选中的礼服,虽然成衣铺还没送来试身,但在想象中却是无比华丽出彩。自己不是浮夸之人,但毕竟将第一次穿上礼服,也是有些心驰神往。谢睿点点头,郑重道:“我定会去祝贺。”
“梆梆”几声,是驿站的当值更夫驿场巡场。谢睿不舍道:“子时了,你去休息吧。我见你一面就很欢喜。”后面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宝生也是不舍,却也用力点点头,收回了蒲团,踱到门前,又回头望了望谢睿,方闪进门缝。
待关上门,宝生方觉自己两颊滚热,心里扑通扑通的跳。接到纸条的心慌心悸,见到睿哥哥的眩晕,檐下听雨的静谧,都汇成了说不出的欢喜,汹涌着要漫出心窝。宝生双手抵着胸口,倚着门慢慢蹲下。屋内光线昏暗,唯有轩窗处萤萤光亮,也不知睿哥哥离开没有。宝生轻轻跳上胡床,透过窗缝向外偷望,却不见人。
谢睿见宝生关上门,仍在檐下掩蔽处默立,刚才几丝担忧此时却更加浮现。有人已经完全不顾及刘家的势力,对韩驿丞下手。而父亲倒向太子一派,自己能否推脱宫中之命,如何一句“等我”的誓言都无法出口,更妄谈取得韩云谦的信任。之前只是一心想牵制连曜,扶植起嫡系武力,却没想到被父亲利用谋划,难道真的要如姆妈所告诫,除去而取之。
谢睿只觉自己被人操纵股掌之中,手掌抚上矮墙,一阵气堵。望过宝生窗内,蓦然豪气上涌,不论用何种手段,定要开立天地,再不似今日这般纠结无力。
第二日清晨,谢睿早早起身,也不想再打扰韩氏父女,留下感谢书信在厢房,便径直带了家丁小厮出发。想半月前,由水道离京,扬帆西去,心中满是柔情。现在快马加鞭,却鞭鞭催心,一两个时辰的路途,却仿佛长满荆棘,怎么走都漫长。刚到金陵西直门,通关处早有侯勇等候,谢睿冷冷一点头,不停留直奔回家。
谢睿进了自己花厅,谢修带着几位姨娘和小公子在喝茶。见谢睿回来,谢修并不理会,仍抱着小公子逗乐,倒是几位姨娘上前问候,碧云懒懒的最后才上前来,谢睿瞥过一眼,分别请安。
大家见父子两神色不善,淡淡说笑了几句,就借口旁的事情带着小公子出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