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驶,孙兴抬头看看远方的路,路灯飞快向后移动,灯光让整个世界变得模糊。经过一家美术展览馆的时候,孙兴看了看车窗外,这座城市依然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展览馆前的广场上,音乐喷泉喷出的水柱,像一把透明的伞,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流光溢彩,只有一些路灯的影子落寞躺在地上,孙兴的心空空的,仿佛自己和这些暗影一样,已经变成这大都市里的阴暗面了。
在这个看不到星光的夜晚,孙兴感觉身上特别冷,想起苏子墨。此刻,孙兴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她去了法国游学,喜欢旅行,或许正走在欧洲某一个小镇上,沐浴着地中海温暖的阳光,让海风拂动秀发,在沙滩上寻找闪闪发亮的贝壳。她喜欢大海,那年在厦门的鼓浪屿,她从海边细软金黄的沙子里,找到一个蓝色的小贝壳,高兴坏了,哼着甜蜜的歌,跳起来搂住孙兴的脖子,拍了一张照片,那是孙兴们唯一一张比较亲密的合影。这些生命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如一串串发亮的珍珠,遗落在了岁月的缝隙里。
那首歌,孙兴依稀记得其中几句歌词:
依稀的记忆从前的你
背靠着背听海的声音
夕阳和海面都太清晰
我就在这里找到了你
那天的日记天飘着雨
我躲进眼泪你在那里
夕阳和海面依然清晰
还是在这里我丢了你
我把对你的思念写在海角上
寄给那年七号的雨季
有些爱不怕时间太漫长
已经生长在心里
这是孙兴听见的,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歌声。
回到宿舍时,昏月当空。经过学校体育馆,看着这个棺材似的庞然大物,心情莫名压抑。眼前这个黑乎乎的东西,跟隔壁电影学院的金字塔有得一拼,据说都是为了镇邪:一到毕业的季节,学校的宿舍楼顶就总是劈哩啪啦地往下掉人,往下跳的人,根本没有爱护花草的公德。最悲剧的是,他们根本想不到死后的形象。有一次,一位如花似玉的日本女留学生,从七楼坠下,手呀脚丫满地都是。有几只野狗直接就冲上去了。
孙兴们的宿舍建在半山腰上,窗前是一排樱树。穿过罗马式拱门和依山势而上的百步梯时,孙兴突然看见吕大伟,他穿着白衬衣,蓝色牛仔裤,背靠一棵花枝满丫的樱树,抱着一把旧吉他唱着:
半个月亮那面爬上来
又是一年三月樱花开
这一别是三年还五载
明年花开你再不再来
我真想这一辈子
坐在樱花树下弹着破吉
孙兴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是幻觉,台阶上那排黑乎乎的樱树不语,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几片发黄的老叶颤巍巍地在风里飘摇。头顶的路灯,强烈而模糊的光白得刺眼。
孙兴没带钥匙,敲开暗红的漆门,张大飞穿一条薄薄的白色小裤衩出现在眼前。他耷拉着脑袋,大眼睛眯成一条线,明显没睡醒。半露在外的小和尚傲然挺立,和皮肤一样黝黑,以至于孙兴在想他老家那块黑土地,是不是长的东西全是黑的。
孙兴摇摇头,指着张大飞乌黑粗壮的小和尚训斥:“你呀你,都四年了,还没吸取教训,穿白裤衩!白色就一定干净?你见过女人的白带么?”
张大飞的“老黑”原本举校闻名,后来醉心研究哲学,就有了外号:黑格尔。
听完老黑和白带的调侃,张大飞朝孙兴胸口上轻打了一拳,露出快白质化的牙齿说:“衰人,吕大伟出事了,你还有心思开这种三俗的玩笑!”
“这就是我/就算生活要我疯狂/我也要先笑抚生活的鸡x。”孙兴念了某位先锋诗人的一句诗,笑着拍了拍张大飞的肩膀,转头却湿了眼角。生活有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