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爵二年五月,屯田并驻军于龙支城,没有参与辛武贤等人合剿的平羌统帅赵充国向汉庭奏报,说西羌的战事已经结束,原来聚集起事的羌人或被斩,或投降,或饿死,剩下的仍在逃亡中的已不足三四千人。而羌地其他部落已承诺会献首级于汉朝,以彻底平定西羌之乱。赵充国请求罢兵还朝。
刘询将奏报丢在几案之上,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春色不语。
一名宫女轻移莲步正送一盅百合莲子羹进来,她看了一眼殿中候着的何小七,将青瓷盅碗留于几案上,又低头退出殿外去了。何小七观望着刘询的神色,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刘询的脸上始终阴晴未定。何小七壮了壮胆子,将莲子羹从案上端起,躬身凑近刘询,道:“皇上看完西北的奏报,就一直在窗前立着。小的看得都心疼。这是御膳房送来的清心安神的百合莲子羹,皇上要不要尝一口?”
刘询转过身来,道:“清心安神?若真能清寡人之疑心,安寡人之劳神就好了。”他说罢,拿起那盅蜜色的莲子羹缓缓饮下。
何小七一边递上拭手的帕子,一边道:“难道是西边的羌人竟又做大了?”
“不,恰恰相反。赵充国说羌地已大捷,奏请罢兵还朝。”
“那皇上大喜呀,”何小七谄媚地笑道,又皱眉不解,“可皇上为何还这般忧思,难道又是因为赵将军?”
刘询一声冷哼:“人家是三朝老将,与国有大功,屡次不听诏令,先斩后奏,甚至长信与朝臣论辩,这些我都能由着他,也相信他是为了国家社稷。”刘询擦完手,将帕子丢回在何小七手中的食案上,皱眉又道,“可赵充国为何偏要与他往来。”
何小七低了低眉间,轻声道,“皇上说的是孟珏?“
刘询眸色复杂地“嗯”了一声。
何小七忙道:“都怪奴才当年没把事情办好。”
“你也不必自责。孟珏才智过人,又在祸乱中磨砺过心性,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皇上如此忧心。难道是孟珏出手相助于西羌的那些蛮子了?”何小七追问道。
“不。赵充国的奏报里,只说羌地的其他部落已经允诺,会将两个起事酋豪的头颅献给汉朝。可我却听到密报,说那两个酋豪的首级早已不在项上,所以赵充国才敢如此笃定地请求还朝。而其中一个人头,便是孟珏送到了赵充国的手中。”刘询神色复杂,眸中既有叹服又带着隐隐的遗憾,“他一人,竟胜过千军万马。满朝臣子再找不出这么有谋略和胆色的人了。”刘询沉眸半晌,再抬目时眼中复杂的神情已经一扫而空,“不过他隐于市间这么多年,这次羌人起事,能把他给引出来,也算是个收获。”
何小七方才一直观望着刘询的神色不敢多言,此时方试探着问道:“那皇上可是要借这次机会将孟珏拿住?”
刘询眼中颇有恼恨之色:“他不仅帮赵充国制羌,还是丙吉家人的大夫。这两人都是朝中的肱骨重臣,如今羌地大捷,正是天下共贺我君臣同心之时,我怎么好责问他两人,追查此事呢?”
何小七点头,明白刘询是投鼠忌器,一种不甘的恨意涌上心头,何小七忽然道:“皇上有没有想过把赵将军变成猫?”
“什么乱七八糟的。”刘询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觉得他的话驴唇不对马嘴。
何小七一惊——自己多年前报仇未成,方才心急之下竟失言把心中所想给说破了。伴君如虎。时过境迁,也许刘询已转过心意了。何小七悻悻地干笑两声,托着食案退身而去,才走到殿口,忽听刘询道:“你的意思是?”
何小七汗涔涔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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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羌边镇的集市上,一对汉人装束的男女坐等着炉上烤着的羊肉。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