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上。透过冰枝雪叶,他看见一个用来火祭的木架耸起在石坪的一角,木架下已经堆了厚厚的柴木。一个头人模样的楼薄人正和一个释比在争执着什么。
“她如果没有妖魔邪法,怎么能驱赶大虎,又自己回到族中来?”头人声音低沉,眼神阴寒。
“如果她真能驱赶虎,岂非我族的福星。大王不要忘记我们楼薄是无弋爰剑直系后代的部落,我们楼薄的灵物正是虎。”释比似乎在极力劝说那头人。
闻听此言,想起这个部落的人在遇到虎时的反应,树上的霍曜无声冷笑了一下。
那头人却并不想再听释比说什么,皱眉扬了扬手,石寨中走出一名手持火把的人,几名彪形大汉跟在他后边,将一个被缚了手脚的白衣女子架在肩上,接着又不由分说将那女子绑在了木架上。那女子未曾挣扎,墨黑的辫发间掩着的正是几日前他见过那张韶颜。霍曜的手在胸前疏忽一闪,钢刀已然出鞘。
却听那释比拦在那头人面前又道,“大王,不可不可。我们楼薄的王子莫甘现正在牢姐羌为质。牢姐附庸先零。烧死了先零的公主,先零恐怕会出兵攻打我们。”
“她染了瘟疫病死在这里,我们族中为她们收尸,也算对得起他们了。我就不信先零会为难我们。”那头人一声喝令,握着火把的侍卫已扬手将手中的火把丢出。一团旖旎的银光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将那火把击飞出几丈之外。警戒之声立起,百十个手持刀斧的羌人从环绕的石寨中蜂拥而出。他们搜遍了石坪周围的每一处屋角和台地,却一无所获。
楼薄的释比此时却已经寻到了那团截断火把的银光。那是一面镂银的狼面具,正斜插在台子的横木上,熠熠反射着夕阳的辉光。释比忽然灵至心开一般,匍匐在地瑟瑟道:“这是神山中的天狼神在警告楼薄。大王大王,千万不要烧死她。”
楼薄的头人似乎被释比说动了,带着几分犹疑让人将丽史带了下去,却让侍卫继续在寨中搜寻。
丽史起先被囚在一个石屋中。到了日暮时分,寨中忽然发现为冬天大雪封山而圈养的几十头猎来的野羊,全部无声无息无伤无痕地死在了圈中。而且只只是个羊角倒栽的可怖模样。天狼神警告族中的传言此时已向寨中蔓延开来。开始有结群的楼薄女子伏在关押丽史的石屋外默默祈祷。
楼薄的头人见状,担心引起族中不满,也担心招来更多的祸事,只好将丽史从石屋中放出,恢复了她的自由。丽史避开那些伏在门前的楼薄妇女,沿着一条幽暗的侧道而下,向自己和弟弟栖身的那间小屋而去。快下到寨底时,她的一只脚忽然在石阶边缘的冰层上一滑,身子随即向下跌去。暗夜中却有人擒住了她的手腕,又在她的腰上轻轻一提。丽史感到自己的下坠忽然变做一种翻飞,接着自己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姿态在空中旋转跳跃。待到终于落定,她发现自己停在楼薄寨底的马厩旁。而几日前将她和阿丽雅从大虎口中救下那个男子正昂然立在他面前,低眉冷冷看着她。
“原来是你。”丽史低低道,想了想又问道,“下午也是你截住了火把吧?”
霍曜微微蹙眉,并不言语,只等着她向自己开口要求什么。
丽史却又道:“楼薄人都认为是我驱散了猛虎,他们的头人莫徙认为我是妖魔要杀了我,释比却认为我是楼薄的吉人。今天蒙你相助,楼薄中认为我是吉人的已经占了上风。以后我和弟弟在族中的处境会好许多。谢谢你。”丽史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褐金的眸子在月华下莹然生辉。
霍曜的眉蹙得更低了,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女总在出乎自己的意料——先是与自己的单薄的身形不相符的勇气,再是对萍水相逢之人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又是对散沙一般的羌地各部间契约的荒唐尊重,现在她刚从楼薄人的火祭下捡回了一条命,却不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