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草原上下起了微雨,淅淅沥沥,时断时续。车队原就担心火把会引来羌人,这一来更是放弃了火把一队人在泥泞的草原上悄无声息地徐徐西行。
云歌一直不离卫律彦左右,每隔半个时辰便为他重敷一次金疮药。卫律彦开始还努力与她玩笑半句,后来就渐渐地没了声息。
平旦之时,雨势渐止,天也转为墨蓝。
云歌忽然听到流水之声自前方而来,望过去却仍是一片暗夜混沌。
“过了忽图河,就是罕的境地了。”暗夜里传来简泓的声音。
“就快到了。”
“罕羌人会有药的。”
“卫律大哥有救了。”
大家彼此鼓励着,不觉加快了步伐。
然而那水声总是藏在前方的迷雾中,迟迟不现首尾。后来更是连水声也听不到了。云歌知道误听水声是野外常发生的事,在马上低头不语。一队人也渐渐冷静下来,沉默地跋涉在暗夜长草间。
鸡鸣之时,天色终于渐渐转亮。火红的霞光自车队后方而来,投了长长的光影在他们的前路上。一个马上的身影却越来越歪,终于落下马去。云歌攒握紧拳头咬在口中,却怎么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四个胡人军士下了马,将跌下马的卫律彦重又扶起上马去,用布条绑紧。车队似乎不受影响地继续默默前行。
云歌打马想靠近卫律彦和那几个胡人,简泓却伸手拉住了她的马辔,轻声厉道,“云公子行事不计后果。此时请忍一忍性子,尊重一下逝者吧。”
云歌悲愤骤起,含着眼泪道,“私自劫马回去救人是我不对。可是你若能放下对羌人的私怨,从一开始就相助,哪里又会弄到这步田地?我更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把雕库封在车内,他若解封岂不又是一个帮手?”
简泓转头看向云歌,眼中忽然红丝满结,“若不是赵将军说你对争取罕羌人有益处,我昨天恨不能将你留给那些秃鹫。”简泓说完打马向队首而去,留得云歌停在马上又惊又气,半天未动。
荣伍从后边赶上来,小声对云歌道,“当时若我们在众目睽睽下返回,先零人必然警觉抵抗,难说能不能救下那孩子。。。公子孤身返回,也是简大哥让我和卫律壮士相助公子的。他自己则带了弩车抄到侧翼相助。公子实在是冤枉简大哥了。。。”
云歌半晌无语,想了想又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把雕库封在车内?如此不担心罕羌人埋怨汉人无诚意吗?”
“这是为了他好。等到了罕羌,公子自会明白。”荣伍叹了一口气,打马向前而去。云歌愣了一会儿神,也只好策马向前而去。
日头蹿得高起来,开始有集结的蝇虫流连在卫律彦的衣袍周围。云歌从地上选了一株长草,将马跟在卫律彦的一侧,一边驱赶蝇虫一边流着眼泪,那蝇虫却是越聚越多,纠结不停,一路嗡嗡到忽图河边。
简泓在河边收住马缰,长叹一声,终于招呼大家,寻了一棵河边的云杉树,在树下挖了一个穴墓,将卫律彦用衣襟裹了埋于其中。简泓用刀在那树皮上刻下记号,对那几个胡人低声道,“来日再回这里,将卫律壮士带回去吧。”
那四个胡人颔首未语,封好了穴墓,环树单腿跪下,执刀扶地而拜。汉人军士也列成一排,单腿跪下。
云歌远远瞧着,看那蓝天绿梢白云,听那鸟鸣水潺风吟,心中的悲伤一波又一波涌上来。她忽然想起卫律彦的胡山烤鸦,虽然只有短短一日的相识,卫律壮士留给她一个纪念呢。许多年后她的菜谱中一定会有这卫律烤鸦的。
云歌噙泪微笑起来。
忽图河是湟水的一条支流,河面原并不宽阔,然而正值夏季多雨之时,河面一下子阔至几十仗宽。简泓带着荣伍下水试了几遍,最后放弃了游过河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