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出十几里地,身后追赶的马蹄声已消失去许久,那人终于慢慢减缓了马速。虽然一看便知不是凡马,到底驮着两个人的重量。黑鬃马在夜风中喷着响鼻大声喘着气。那人俯身搂住马颈,又用手指梳理着马鬃,口中发出“喏喏”之声,似在安慰着马儿。
云歌有些不忍,翻身下了马背,仰头道,“你若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回到汉朝通西域的官道上去,你的马儿就不用这么辛苦了。那些人应该追不上我了。”
那人微微一笑,也翻身跃下马来,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那你叫什么名字,”云歌问道,“是汉人还是羌人?”
“我叫骥昆。骐骥一跃的骥,昆仑山的昆。”云歌隐约记起骐骥一跃是《荀子》中的句子,那这是个汉人的名字了。云歌知道这里是汉疆与羌地的边界,汉羌两族人通婚的应有不少,便问道,“你有汉人的血统?”
“嗯,算是吧。”
“那你姓什么?”
骥昆想了一下,似乎有些沮丧,“我没有姓,就这么一个名字。”
云歌想起自己也不过报了名字,并没有说自己的姓,当下惭愧起来,“那我也没有姓,就叫云歌而已。”
骥昆冁然一笑,褐金色的眸子如星辰般闪烁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你说要回到汉朝的官道上去,难道是要出关?”
“嗯。三哥来信说,我娘盼着我回去呢。。。”
“你的家在关外?”骥昆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色。
“是啊。”
一个汉人,家却在关外,云歌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话旁人听起来一定有些奇怪。骥昆果然静静地打量了一下云歌,像是在判断什么,却又很快释然一笑,道,“我要去范夫人城接我的一位伯父来羌地,说起来倒是离汉朝的关口也不远了。只是我会走这草原,而不是你们的官道。”
范夫人城?那不是在漠外的匈奴之地吗?一缕疑虑从云歌的心头闪过,她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
骥昆看了一眼云歌,又道,“你不知道陇西官道东部已起了烽烟吗?河湟一带的羌人各部已经歃血誓盟和汉人开战,听说汉朝也已经要出兵了。。。”骥昆停了停,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不甚友好,又道,“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恐怕难以穿越这战事。。。
汉人把聚集在黄河与湟水之间的羌人称为河湟羌或西羌。汉武帝时通过大汉通过几次会战开拓的河西四郡,就是沿着河湟之地的北侧,经过鲜海的北部,再经由阳关和玉门关联通西域的。而汉朝西拓的这四个郡,又似一条张开的臂膀,将羌人和匈奴人隔开在南北两侧,既阻断了他们合兵攻击汉朝的可能,又为大汉通西域的商路开辟了坦途。不过羌人与匈奴人又有不同,他们不像匈奴人有统一的王庭,而是各个部落各自为政,仅在一致对外时才会聚合起来。云歌这一路沿着栈道北上出蜀,所到各处都听到人们在谈论巡查边地的义渠安国,被河湟羌人所击的事。她原以为只是些边地的小摩擦,想不到汉朝已经出兵。看来这西北的战势是要扩大了,那自己一个人再走河湟北部的汉朝官道走,的确有些风险。
“那。。。那我也避开这官道,与你一样沿着这草原向西走。。。“云歌踌躇道。
“战火一燃,河湟草原上的羌人只怕一时也容不下客行的汉人了,而一旦暴露了行踪,你很快又回被刚才那些人追上的。。。“
“你的马不是不会被那鹘鹰追踪吗?。。。”云歌忽然想起方才自己还说不用人家的马了呢,人家也没说要和自己一起走,忙不好意思地住了口。
骥昆却好似没有注意到一般,自言自语道:“除非我们绕开河湟一带,从河湟南部过去。“
河湟南部?那就是走中羌腹地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