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情不愿回想以前的事,不代表她真的忘了。
成帝十三年夏,大雨淹城,粮价飞涨,有商人以次充好,大发灾难财,事后被人举报,牵连甚广。
那时楚情还是个闺阁小姐,已经和逸王世子定亲,在国公府衣食无忧,听到后只是莞尔一笑。这些事和她是没有关系的。
大雨浩浩荡荡下了四天。第五天清晨,桃红双手合十,对着她哀求,“好小姐,快快做法让这场雨停了罢。”
楚情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巫女,没办法请走龙神。”
下午,雨小了些,不待人反应,太阳出来了。高粱喜热喜干,一场雨打蔫了大半高粱。不少人跪在泥泞的地里失声痛哭,为春作播种的幼苗,也为来年的生计。
楚情命人驱车行走在田垄边,不期然想到“哀鸿遍野”的形容,忍不住失笑。车夫劝阻,“小姐,刚下了雨,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车轱辘陷阱泥水里,很难再出来哩。”
楚情示意停车。下车。
精致的绣鞋染上泥水,桃红皱眉,楚情恍若不知,说:“今年的新高粱产量很低。佃农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桃红摇头,“奴婢不知。奴婢从小生活在国公府,不事农桑。不过听娘亲提过,要是交不上地里的租金,可是要挨罚的。这还算是好的,听说有些长工,辛苦一年都拿不到血汗钱。”
楚情心情有些沉重,询问周边几家佃农的情况,有几家佃农以为楚情是一般管事,不管自己给哪家干活,糊里糊涂说了一大堆,楚情听到国公府的名号后,脸色比心情还沉重,直到回山庄都没说一句话。
桃红想起,自己刚到楚情身边那会儿,一直很羡慕一个叫支溪的大丫头。那姑娘事事比她强,周身气度又好,说话行事比正经的主子还有底气。那时候她好像听几个厨房的婆子碎嘴,说什么王氏在某些要紧的铺子和庄子换上自己的人,支溪损失惨重。后来这些流言少了很多,若不是听到这些佃农的话,桃红都要忘了。
桃红能想到的事情,楚情也能想到。
两天后,天气又下起雨,楚情不敢乘车,穿着蓑衣,带着桃红和庄子上的管事出门,挨家挨户送了几掉钱——楚情身无分文,慰问的钱还是她和管事协商,向庄子借的。
三人后面跟着庄子上的粗使佣人,生的人高马大的,跟着楚情后面,说话就咧嘴,“小人从没见过哪家主子能做到小姐这般。”
楚情是存了借着天灾发横财的心思的,此次慰问,不过博得一个好名声,实在不值得称赞。
走到一家破旧的屋子前,旁边房内冲出来一个妇人,妇人跪在雨中大喊,“冤家,你这是要我的命哪c”
雨水拉出一道帘幕,楚情看不清楚,抖了抖斗篷,派佣人问明情况。
佣人回禀:“这附近几家都是国公府的长工,担心过不了灾年,联合起来派出代表向国公府求情。国公府不通融,反逼着他们偿还以前欠下的高利贷。那妇人的男人受了伤,没钱治病,只能等死。”
妇人年轻,守寡带着孩子不容易。后面的话是他嘀咕的。佣人认为大小姐不懂普通人家过日子的辛苦。
旁边几家出来几人,把妇人拉回去,转眼,天地间只剩下大雨滂沱。
管事趁机说:“其实咱们家的租金算是低的,一年才两钱银子,其他周围几家虚抬价格,要一年六钱银子。很多人交不起租,只能借高利贷。高利贷是利滚利的,卖儿卖女都还不起。”
长弓佃农都是自给自足的,一钱银子是他们一年的嚼用。国公府收将近三倍的价格。
楚情垂下眼,桃红上前领着佣人上前安抚,给了银子,又说好话。管事才知,楚情是国公府的小小姐。一时不敢低着头不敢言语。
回程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