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神妈妈给别人下神的间期,张桂卿和白郡断续聊了不少彼此都感兴趣的事情。现在他知道,她前年毕业之后就进入县司法局工作了,具体是正儿八经分配进去的,还是通过关系进去的,他就不好详细打问了,反正不是考进去的。他和她是高一同学,分科之后,她进了文科班,他则进了理科班。后来,她考上了江津大学法律专业的专科,而他自认为高考成绩不理想,就又复读了一年,本希望成绩能有所提高,结果比头一年还下降了一些,就凑合着读了同州大学土木工程学院的水利专业。大学期间两人通过几封信,关系不咸不淡,比知心朋友远些,比普通同学近些而已。
“你还记得《少年维特之烦恼》那本书吗?”白郡问。
“记得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桂卿回应说,“我们好像在信中讨论过男女主角维特和绿蒂,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问题。不过遗憾的是,我记不清楚当时我都表达了些什么意思,现在想想,当时说的话应该很可笑,很幼稚吧。”
根据心理学的研究,他应该是说过幼稚的话,才会担心以前是否幼稚。大脑经过一轮电光火石般的运转,他能够想起的最可能的幼稚话语大概是:他感觉自己像维特,白郡像绿蒂,或者干脆就是希望她是绿蒂,自己是维特。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一点,并自信这种想法顶多是内心的意思,绝无可能直白地把这意思写在信中,他也许幼稚,但还不至于愚蠢,于是方才释然。
“那些信,你没留着吧?”桂卿问她,既希望她把信都销毁了,免得留下那些可能很矫情的东西,又隐约期盼她能把信保留着,那将是他的荣幸。
白郡调皮地笑了,上下扇动了几回黝黑上翘的睫毛,嬉闹着说道:“你的信,我当然会珍藏起来了,不过呢,最终还是会销毁的,再珍贵的东西也不可能永远留着吧,你说呢?有一点你不用担心,其中最精华的部分,都会记在我心里的。”接着,她用柔若无骨的右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胸,以此来表示她的心里装的都是信的最精彩的内容,因为被她整理压缩了,所以才不曾溢出来。那信心满满的样子,仿佛随时可以背出其中的段落。
被人记住你写下的话,显然是一件十分愉快且会让人上瘾的事情。那些动辄喜欢出版自己言论集的政客们就能证实这一点,尽管多数时候除了他们自己,谁也没拿那些所谓作品当回事。以为自己的言论不朽,继而自己也会跟着不朽的人,和从前那些爱舞文弄墨c附庸风雅的人一样,比八十岁老奶奶额头上的皱纹还要多。
桂卿面带一丝羞涩道:“高中的时候,我还借过你家不少《小说月报》呢,好像有几期还给弄丢了,一直没能还给你,很不好意思啊。”仿佛这借书的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当时你还说‘书非借不能读也’,给借书硬找个理由呢,好像不编个幌子,我就不借给你一样。我会那么小气吗?”白郡笑道,笑得她突然间无比大方起来。
桂卿以为,也许每个年轻的人都曾向异性借过书吧,这大概是所有人青春时期的必修课,没借过小说的人,总借过课本或者作业吧,如此想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借书既然如此平常,平常到能够光明正大地去做,当然也就方便掩盖携裹在借书还书过程中的倾慕c暗恋等或五彩斑斓,或灰暗迷蒙的清浊难分的感情了。
作为一个拥有“高四”经历的人来说,桂卿要找出点自信来在美女面前谈笑风生,并不是太容易。聊以自慰的是,他读的是本科,白郡读的是专科,这勉强能算的上是一点点优势吧,姑且先拿了来撑撑自己的内心,防止其坍塌了下去。接着,他转移话题道:“我前几天在北关的天主教堂,见到了王文兮老师,就是我们高一时的语文老师。她现在是不是信基督了?因为那天我看她正在那里打扫教堂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