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汤城
玉川子门外的树荫下,一辆马车停住不动,茶铺门前被士兵和路人围的水泄不通。
茶铺后庭一片铠甲整整齐齐的将太叔公包围在坐下的石桌旁,太叔公抿了一口刚泡好的毛尖:“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寿山王坐在对面,未着战衣,手边长剑也未带来:“奉旨前来,太叔公同我走一趟吧。”
“哦?是陛下之意要捉我老头子?”他挑起皱纹满满的眼角。
“倒也不是,太叔公可还记得海公公?他很久没来了吧?”寿山王整理了一下衣袖,细声道:“因为,他死了。”
“砰”一声脆响,太叔公手中的茶杯倾覆了一地,寿山王不顾他又言:“在宫中死个太监实际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可是他死的太离奇了。周身是从内而外腐烂的,太医说这人还活着的时候,先是内脏一部分化成一滩血水,然后骨头慢慢溃烂,最后因为腹内剧痛和身体难以支撑而倒地死亡。”
寿山王鹰眸射向坐下呆愣的人:“他喝了您给的茶,数数也有不少天了。您进贡的那些茶也恰从宫中分发到后宫各处娘娘手里和亲王重臣手里,甚至——陛下昨夜都小酌了一口,称赞了茶味香醇呢。”
“哈哈!”太叔公又复淡定的仰天大笑,“别说陛下了,老头子我也喝了这茶很多天——”
“是吗?那您可知道这毒是谁下的?听说,常山白府的白茶出茶时会密封保存,为了保茶口感,若想在摘茶前下手决然不可能,而本王看来您也是个受害者,那您说,是谁尽然要用这赵国梨渊红来毒杀陛下!还是——您说了谎?”
太叔公拳头紧握,梨渊红是味可以使茶气浓香的毒,所以专门用来与茶相配。可他自己喝白茶时,茶气淡然飘香,绝没浓烈一说,寒丫头拿回来后也还少有的斟茶细品这淡香,其中一定是有人在茶送给海公公后做了手脚。
“那老头子我就同您走一趟吧。”太叔公起身抚袖,整襟,敛容,做的好不潇洒。
带走了太叔公,玉川子门前的人流都散去了,独独寿山王站在树下和那辆奇怪的车静默不动。
“都言寿山王‘一诺千金’,今日我这鄙商算是见识了。”车里悠悠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那都是市井传闻,本王今日是为陛下c社稷着想,与段公你们无关。”寿山王孑立不动,衣摆被风扬起了很高。
树杈间突兀的坠下一枚蛇花木制成的面具,寿山王伸手接中,低头一看,五指紧紧的捏住,掌背青筋骤然暴起:“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我是玉景山庄的商人,自然是家中得到的。寿山王看的可眼熟?那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人和事?我在昊汤一直只听说了您的声威,却怎么也和原本记忆中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吻合不上。”那声音逐渐淡了冷了,话出一句竟然将人在这六月艳阳天下冻得体无完肤。
寿山王直立的身子徒然颤抖了一下,手指深情的抚摸着面具良久良久。
“她可还安好?”
“无处安身,何以安好?”
“我本以为她忘了,她从来没有想要记住过我,连我上山带走芮儿她也没出声反对过。”寿山王的声音似乎一瞬苍老了很多,饱经风霜蚀骨:“你是她何人?”
“替她讨债的人。”车马不动,声音穿透帘子:“如果寿山王还记得当年花前月下暂相逢,就请承玉景山庄一诺。”
“我平生唯亏于她,承给玉景山庄也算还她一诺,你且说吧。”他眼神从未离开过那枚面具,指腹顺着木材的纹路一直摩挲着,透过那枚面具似乎忆起回忆。
“清荷宴上,望寿山王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守口如瓶,如何?”
马前人抬眸一凛,骏马受惊便向后撤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