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站在门外,双手抱在胸前,长长地叹了口气。政事堂的那些检官和属官常常抱怨宰相大人惜字如金。若是看到他跟一个少年说了这么多话,估计得气死。
夏初岚端着汤水过来,通过卷起的竹帘,看到屋中一大一小的身影,听到他们说话,忽然间有种错觉。好像回到多年以前,夏柏盛还在世的时候。
思安好心地递了一碗汤水给崇明:“给你,消消暑。”
崇明面无表情地接过汤碗,道了声谢。
她们走进屋里,夏初岚又从银里倒出冒着丝丝凉气的汤水出来。这汤叫荔枝汤。用荔枝肉盐腌,晒干,烘焙之后研磨成细粉,保存在密封的器皿里。等来客之后,用水冲泡,再加些冰块,便是夏季最好的饮品了。
夏初岚亲自端到顾行简面前,思安在旁边笑着说:“这是我们家姑娘亲手做的荔枝汤,先生尝尝,保准跟别家的不一样。”
夏衍也附和道:“今日有口福了,姐姐做的荔枝汤最是好喝。”
顾行简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她额上沾着薄薄的汗,两颊微红,显然是忙碌了一阵。看来无论如何也要尝尝了。
他伸出手接碗,手指尖无意碰到了夏初岚的手背,她却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了般,提前松开手,汤碗整个从顾行简的身上滚落。
“当”的一声,精致的银碗掉在地上,整个屋子出奇地安静。崇明闻声跑进来,看到屋中的光景,皱眉正要说话。顾行简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扁了扁嘴,又退出去了。
夏初岚愣了一下,看到男人的青衫上都是水渍,一片狼藉。连忙掏出帕子,弯腰要给他擦。
思安立刻走过来道:“姑娘,还是让奴婢来吧。”
夏初岚便退开一些,轻轻咬住嘴唇。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实在是失礼。
顾行简站起来,对思安摆了摆手:“我自己来。”他看了眼站在旁边,神色窘迫的夏初岚,轻柔地说道:“无妨。不用在意。”
“我去拿一身新的衣裳来给您换。这汤水有味道,就算干了,也不能再穿了。”夏初岚说完,低头匆匆地走出去了。
夏衍睁大眼睛,疑惑地歪着小脑袋。姐姐这是怎么了?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失态。
顾行简被思安带到一间空置的厢房,思安要跟着进去,顾行简阻止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思安依言道:“那奴婢就站在门外,若先生有需要,唤一声就是。”然后把手中捧着的衣袍递给顾行简。
顾行简关shàng én,把外面的青衫脱下,低头嗅了嗅,里面的中衣也有一股水果的香甜味。
他将中衣也脱了,露出结实而光洁的后背。他虽不强壮,但十分精干。平日里也会练些舒筋通骨的拳法,是儿时在相国寺跟着师父师兄们学的,所以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
他不喜欢穿别人的衣裳,但身上这股甜味儿还有粘湿的感觉他更不喜欢。这袍子是黛色的绸缎,布料很好,尺寸也刚刚合适,还有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香气。
他想起夏初岚方才的样子,微微眯了下眼睛。
年少时,浸淫guān chǎng,无心顾及男女之事。等到了如今,手握重权,对情爱也早已寡淡如水,难以勾起兴趣。但这并不代表,他看不出一个人的心意。
他只是没想到,不过几面之缘,自己也从未表露过身份,那孩子竟会在意自己他自问相貌并非卓然出众,在都城时也常有女子于道旁送花送笺,表达爱慕,但多半是因为他的权势还有对他学识的仰慕。可以说那些情意均来自“顾行简”三个字,而非是对于他本人。
他十六岁入仕,在guān chǎng近二十年,从布衣平民变成权倾朝野的宰相,经历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