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屋中并无旁人,我犹疑着踱去红木立柜前捡出那一枚小小的,象牙并蒂莲花。象牙依然那样纯白洁净,“泣血红豆”鲜艳依旧。全然没有因我生病、心灰而蒙上半点尘埃。将层层叠叠的花瓣与两粒红宝石握进掌心,轻轻的,紧紧的,沉沉的。
花瓣的尖儿刺得手心略痒略痛。
我存心使了劲,果然大痛起来。倒吸一口冷气,摊开手,果然白如皓雪的掌心出现两轮密密腥红的血点。
果然错不得的。有些情看似华丽,可若对错了人,能是伤心的利器罢。
我这样想,心中便哀哀地笑。
终没有插去云鬓。
只借春菱绿色宫女服穿了,又命可人为我梳个最常见的宫女发式,这才出门。先文浩一步坐进一处名为“沁玉”的湖心亭。天空微星无月,可人吹灭宫灯,四周深寂,只有远处灯光隔水隐隐闪烁。
微风吹过,有凉意入肤。
突觉脸上细细的寒,轻抚了上去,低声问可人道:下雨了么?
可人俯身笑道:不打紧的,如今下的原是杏花春雨,湿衣不湿人。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那是文浩的爱罢。我与文浩本来较文泽早点日相识,如果,如果那晚没有遇见文泽,没有当他作刺客,也许一切又将不同罢。 正如打碎五味瓶般百感交集,突然闻见一阵若有若无,由淡渐浓的木樨清香随风飘入鼻中。借着水面微光,果然看见文浩深色人影慢慢移至面前。
不禁脸上大热,心跳得小鹿一般就要撞出胸口。明知他此时是看不清面上表情的,仍低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长袍扫上脚背,我微微侧了侧头,仍低垂着。
他缓缓坐下,长叹一声幽幽道:对不起,荷烟。本来我想好好守护你,不想却让你为我担心。听说,听说你这一向过得不是很不好。所以我一直想问,是否因为我……因为我的拒绝伤害了你?其实我……
不是。我摇忙头,顶上流苏与耳环在夜风中相撞轻轻作响。
文浩点一点头,轻轻柔声道:我要走了,这一去山高水远时日长,你在宫中一切自己当心。
我在隐在黑暗之中,突然被悲伤捉紧。眼角一热,便模糊了他脸。忙又低头,那水珠豆大一般,一滴滴落上衣襟。……
夜很静,终有饮泣声传出。
双肩立时被他扶住,看不清他脸,只听他急切而低低地问:荷烟,倒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停了泪,嘶声道:王爷若在北疆看见我叔父,便请为荷烟带一粒“龟息丸”回来。
我听见文浩吸气的声音。荷烟,他问:出了什么事让你竟然绝望?
我使劲摇头。
文浩更急,又是迭声追问。我哪里肯说,便是想说也无从说起,于是将头摇得更凶。泪也却流得更凶。
文浩放开我,点头淡淡道:好罢。你既不肯说,我便去问旁人。
心中大惊,我颤声道:你竟要去问皇上?
文浩点头道:果然是他。难怪我看他这几日也是心神不宁,喜怒无常的模样。你究竟又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还是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不足与外人道的误会?
我摇头流泪道:没有误会。王爷,没有!我流泪绝望,只是因为我心。您被误会被伤害时可以解释,可以远走,而我,明明身处倾盆大雨之中,却没有雨具,不可以躲,不可以逃。我一直憧憬,憧憬这世上有一种爱,可以没有猜怀疑,没有猜忌,没有争斗,没有利用,没有伤害;憧憬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只爱他一人,他也唯一爱我;憧憬有一怀抱,可以让我暖暖地依靠,一任外间雨骤风狂,我自春暖花开。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求您给我“龟息丸”带我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求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