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下得不大,但是稀稀拉拉下了大半月。小镇石板路早就浸润得通透,乍暖还寒,冷风裹着细雨直往人衣缝里钻。
坑坑洼洼满是泥水的街道上,平时的魑魅魍魉都不见踪影,偶尔几只野狗在找人啃剩的骨头,或者是找可以避风的干燥旮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雨水浸泡的的潮湿,合着不知是哪家粪坑满了,散发的屎尿味儿,说不出的刺鼻。
五福客栈倒是很热闹,大堂里早就升起了火炉子,柏木被烧得油脂直冒,慢慢渗出又慢慢化成烟,偶尔几个斗酒的醉鬼还有有意无意的往火塘子里洒下半杯劣酒,整个屋子都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清香。
“掌柜的,来碟花生米!”铁匠李瘸子抖抖衣领,进门坐在柜台边的小凳子上,边搓手边哈气,满一脸谄媚。
掌柜是个女人,满脸横肉的女人。撇了眼瘸子,“不要酒?”
“不要!不要,我有带。”瘸子说完,从宽大的袍子里取出自己锈迹斑斑的酒壶,献宝似的,小心的打开抿了一小口,盖上盖,又舔了舔壶口,咧嘴笑出一口黄牙。
掌柜心生不满,但又像习以为常,拿了碟花生米,趁瘸子没注意,偷偷匀出小半,往柜台一搁,溅出几粒来在台面来回打转。小声啐骂到“滚一边喝去!别碍老娘的眼!”然后她把背后的铜镜端正的放台前,继续开始补胭脂粉,不时对着镜子露出迷人的微笑,顺便剔了剔门牙上的青菜皮,悄无声息的刮在了柜沿边,再用袖口抹了抹。暗自估摸着,阿虎也该回来了。
李瘸子倒是不在意,用满是烫茧的手小心的把洒落的花生米刨拢,装进盘子里。心里盘算着,今儿个老板娘还算客气,要是赶上王婆心情不好,那可就不是溅出两粒儿花生米的事了!飞过来的,指不定是多久没有洗过的鞋拔子。
暗自庆幸完,瘸子很自觉的端上碟子,摇摇晃晃往大堂中央的火炉子挤去。那里,一堆衣衫不整的粗鲁汉子聚在一起,侃着张家媳妇李家闺女的浑段子。
雨水在青瓦的沟壑中汇成股,沿着屋檐落在门口的台阶上,慢慢开始溅到了门坎边上,这雨看来又大了几分。
守在门口的哑巴狗大黄,慵懒的往里面挪了挪屁股,然后继续装睡。大黄可没那么多弯弯肠子,想法单纯得多,如果再投胎,就变成一头猪,想睡觉时,就睡觉;不想睡时,就吃!
王婆子看着一群杀猪的,卖肉的,坑蒙拐骗,吃喝嫖赌的,天收的,突然觉得在这乌烟瘴气的地儿,自己平白多出了几分富贵气,那叫什么来着?出淤泥而不染。
瘪瘪嘴,用手把垂在面前的几缕头发盘在耳根,开始用算盘珠子算着今天的进账,虽然这已经是她一炷香之内第三次,居然每次都不一样。
五福客栈在清泉镇,是清泉镇唯一的客栈。
清泉镇属于大央国,在大央国哪里?小猴子就不知道了,因为清泉镇周围都是大山,走不完的大山。更远的,至于大央国之外是怎样,小猴子就更不知道了。
这是个安静到消息闭塞的镇子。
阿虎沿着镇子里的石板路往前走,阿虎是个猎户出身,今天打了只大家伙,抗在他魁梧的身板上,两柄柴刀别在腰板上敲得叮当作响,一路踢踏走来,脸上浅笑不自觉的裂开。
阿虎打了一只豹子。要知道,这镇子周围可是很少再有这么凶猛的猎物了,有时候巡山一大圈,连只山鼠都见不着,一只豹子,绝对算收获满满。
不等走进客栈,王婆就迎了上来,“哎呀!虎哥,快快进来,看把你淋得。”
看着脸上涂得跟猴屁股一样的王婆,阿虎没由的虎躯一僵,“王姨,我给送厨房吧!”掌柜王婆在自己还小些的时候,管自己的老母亲阿姐阿姐的叫得亲热,到了如今可好,管自己叫哥,还说咱倆各叫各。阿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