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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卿这个名字,天然就带了几分亲昵。最是适合画楼朱阁之内,舞袖霓裳之间,丹唇发皓齿,含情含笑地说上一句:“亲卿爱卿,是以卿卿”。也合在朝堂奏对之际,一声“任卿”便可显示帝王对臣子的信任亲厚。

    唯独不适合在囚室之中,由一个要杀自己的人说出。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只穿着一身青色常服,用玉带束出蜂腰乍背,庄重而不失潇洒,俊秀中透出勇武。正是初掌天下c意气风发的时候,整个人犹如朝阳初举,照得这片斗室都明亮了几分。

    不愧是结束了大齐数十年割据乱世,重新统一天下的人。

    凭心而论,任卿这一生也没见过比眼前的徐绍庭更适合为君的人了。就是对着自己这个敌对了十余年的前朝遗臣,徐绍庭还能大度地劝他归降:“任卿是荥阳任氏子弟,德才天下皆知。纵使昔日领兵拒朕大军于城下,也是尽臣子的本份,朕不会追究。只要卿愿意改事新朝,凡事皆可任卿所请。”

    他的神情顾盼自雄,又带了三分礼贤下士的亲切,一派明君风采。再加上这任由对方随意提要求的条件,哪怕是终南山上的隐士,也要叫他这样劝得动心出仕。

    任卿平静地听着这动人的许诺,越发挺直了身子,仔细打量着对面的新君。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素绢深衣,囚室中的阴寒直侵骨髓,眼前的皇帝却如骄阳般灼人。只要他肯进一步,那光辉就能照到他身上,他立刻就能回到从前轻裘肥马的生活,而且这天下也不会有人笑他旧朝才亡就改投新君。

    可他与这位皇帝之间偏偏夹杂了儿女私怨,说什么也不愿在他面前折腰——他本来是先帝为独生女邑城公主选中的驸马,赐婚之后不知出了什么事,公主竟在婚礼前私逃出京,就此一去不返。

    直到先皇驾崩,末帝登基,这位公主才以徐绍庭正妻的身份回到了众人视线中,此后便展露出一身才华,辅佐丈夫攻城掠地,打下了卫国江山。而他这个曾经的驸马人选却成了京中笑柄,就连荥阳任氏之名都为他蒙羞。

    这十余年来他全力辅佐末帝,对抗徐氏所立的卫国,有几分是为了公义,几分为了私仇,他自己都不敢去想。

    如果当初做事真的是出自公心,那么今天无论是生是死,是劝末帝出降,还是悍卫齐室正统,至少也能落得问心无愧。可这些年他做的事哪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怨呢?

    从公主成为徐家妇之后,他就像发疯一样恨上了徐绍庭,无论做什么都只有一个目的——为了打压徐家,抢回邑城公主。

    当时狂热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如今身陷囹圄,才终于从大梦中清醒过来。

    只要稍稍回想旧事,就觉着寒意彻骨c夜不能寐。这些年他辜负皇恩,愧对同袍c百姓的地方太多,也唯有用这条性命做个交代了。

    任凭徐绍庭再三相劝,任卿也只拢了拢袖口,缓缓答道:“君为天下英主,自有四方才俊来投。我受皇室两代深恩,只愿做个忠臣。”

    头顶小窗外有霜月如钩,他的脸色却比月色还冷。徐绍庭劝无可劝,只得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过不多久,就有小黄门送酒来。

    酒是冷的。喝下去后身体更冷,肠胃却热得像沸汤煮过。这种时候他也不愿失去风度,强忍着疼痛倚在床边坐直了身子。当痛觉也开始麻木时,他脑海中忽然飘过一副画面,画中之人正是当初逃婚私奔的邑城公主白明月,正面带笑容,温柔款款地对他说着什么。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任卿震惊得忘了周身疼痛,努力回忆着那场面。他听到白明月妩媚低柔的声音,比丝弦更加动人,还带着几分乞求之意,娓娓说道:“我并非女子,而是父皇的长子。只是当年羊皇后把持后宫,容不下宫人生下男孩,母妃为了保我一命,便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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