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公子似乎沉吟了一下,语气微转:
“可不有么,厚厚一沓呢。”
一沓?我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他手中扬起的书,正是《列女传》。我一愣,不由得哈哈大笑,心中溪风酥雨,妙趣横生。彼时,公子看着我,眉目间欲言又止,我却自顾取乐,并未放在心上。
“公子,我们上回说到第七十八章了,继续讲吧!”
“......好。”
十日过去了,公子的布置一切稳当,我们彼此间也相处甚好,平安顺遂。对了,还有一件喜事:因那铃被宫廷内人送去养护,吵闹不休的步铃操总算是告了一段落。我大大地舒了口气。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便是把我练记数遍的剑舞在堂中踩台,据说大典那天,贡台香车落轿,恰好也是进这花萼相辉楼的正殿。
久违的闲暇啊!自打来宫演练,没有一处规矩不敢不守,没有一刻不是紧绷绷的——这下可没人管着我了,哈哈!
内心窃喜着,本想寻个下午偷懒,不巧这日,楼中竟来了客人——
“有人在吗?”
门外忽然响起这一声,吓得我赶紧把摘了一半的纱巾又系上:“谁?”
“……麻烦向王乐丞通传一声,玉真公主拜见。”
“大人他不在。”我大声地回了一句,想想不妥,还是起身向外迎去。
隔着门帘,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来人的阵仗,左右各有三两丫鬟围绕,中央一抹馥郁高雅的姿态盈盈而立——我撩开一看,啊,是宫妆的扮相,慢束罗裙半露胸,玲珑短眉点绛唇,只是些左右的婢子;中央那个与寻常还不同,一身襦衣素裁,高簪系顶似乎风味清雅,再仔细一观,衣裳仪制原来奢而不俗,华却不繁,两盏似清未清眸,双鬓将嗔不嗔腮,道韵不足,威态有余。
竟是来了个大人物。我伏身向她一鞠:“不知公主大驾,还望恕罪。”
“摩诘当真不在?”这位公主的年纪,看上去倒比公子大,说起话来隐约透着一股强势,“让我进去看看。”
“……公主,这样似乎不妥。”
她也不听我说什么,径直一人踏了进去。我没有拦她,因为公子倒是真不在。
“好个王摩诘,”我听到她有点愠怒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自打回宫就避我不见,真当我糊涂了吗!”
她一撩门帘又出来了:“……你是谁?怎么蒙着脸!”
我正戴着面纱,身形尚小,却衣练剑的裋褐,一头青丝稳稳簪在发顶,做个及笄少年的模样。这样男不男女不女,几个宫女瞅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好像看到个异类。
“春生时疾,我脸上生了疹子,怕会传染才遮了。望公主见谅。”
她闻言果然往后退了几步:“既然如此,你怎能待在大人房中!你是哪里来的,他准许你在这伺候?”
唉,真难应付。
我想起公子说的那句:若来了个女子,一概要说出门履差——莫非正是要躲着这个玉真公主?心中灵通了,竟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笑。
“公主息怒,我并非宫中仆侍。”盘算一番,我撒起谎来,“我家在长安街上做着点琴曲生意,大人常来光顾。一早,家父嘱我带两把上好的琴样入宫,原是大人置办的,只是等到现下......还没见着人呢。”
她刚闯进去,应当看到了房中摆着的两架琴,是昨晚和公子练习时布下的。我这厢苦恼的样子做得逼真,头也耷拉下来。
“……”玉真公主似乎平息下来,粉面含春威不露,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那模样似信非信。
说实话,我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大人是正五品的官员,又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她终于开口了,语调悠悠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