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懵着,冲她嚷起来,“请姑姑将话说得明白一些!”
“……你这小脑袋真够迟钝的。”
门口突然又进来一个声音。这声音,仿佛日光朝枯井里瞥了一眼,藤蔓的力气便攀着井壁一股脑地生长起来,在我心上开出一簇花儿。
是......公子的声音!
他踏风而至,脱下一件锦裘披风,顶上还冒着热气的雪渣儿被他用手掸掉,随意铺在了我的肩膀上:“穿这样少,不冷么?”
“我,不、不冷。”我惊呆了,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有什么缘由过后我再告诉你,夏卿,事情都办妥没有?”
王缙看着他的手,沉吟了一下:“嗯,这便是契约书了。”
“玉姑姑,这段时间劳你费心。”
“哎哟,大人说的哪里话!还是姑娘们的福气,得到两位大人如此垂怜,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玉满堂从未像今日这样朝我笑得挤眉弄眼,竟有几分谄媚的意味了。
“其他不提,只是这天水穿的也太过单薄。虽不是挂牌姑娘,好歹现在是冬日里,你没有给她们备齐衣裳吗?”
“哎哟,瞧您说的!方才领她过来时,正和红莲两个蹲在炉子旁烤火呢,衣服是热了才脱的,是吧,天水!”
我被玉满堂一撞,猛地醒过来,想起那袋被藏在铁锹后的炊面:“姑姑,红莲还饿着呢。”
此话一出,玉满堂的脸上便像泼了一副油彩,顿时青一块、白一块、红一块,被我给噎住了。我瞥她一眼,转过身去,朝另外三人叩了叩首:“大人,姑娘,即便要走,可以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吗?”
举举笑着说:“先前一点风声也不透,天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去吧。”公子对我说,“等着你。”
《老子》言,祸兮福所倚,没想到这话竟是真的。我离了大堂,奔向后厨,见着红莲,便将她一把拥住,直扑到怀里,呜咽起来。她轻轻拍打着我的背,连声问我:“怎么了、怎么了?姑姑骂你了?”
“红莲,我要走了。”
......
一切都是突如其来。
大约一刻钟后,我和红莲在房间里打点了为数不多的物什,她替我系成包裹,而我,从柜子里取出那件还未曾穿过的新衣,捧着它,愣愣地出神。
“穿上它,去吧。”红莲看出了我的心思,轻轻地对我说,“三年了,你能熬到这一日,我替你高兴。”
我看着她,眼眶又发酸了:“可你在这里待着都六年了。红莲,要不我去求求公子,让他带你一块走。”
她摇摇头,帮我穿上那件裁剪规整的新襦裙,又替我系上长长一件披褂:“我身无长物,帮不到公子什么的。天水,从你念书给我听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属于这里。”
“留下的都是无奈寻条活路,但你不同。你心里有个比这里高远的天地。”她送我至门口,独自立在屋内,由衷地赞叹一句:“很美。”
“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或许不能了。人会经历很多次离别,一转身便是两个世界,就像我和爹那样。你不要难过,因为你是向着更好的方向去了,而我有那些我们曾相处过的日子,我也不会难过。”
她说的这些我都懂,但心里还是闷闷的,想哭。
是的,我和红莲,便是生长在这片池塘的蜉蝣。我们一起上堂、端茶沏水,挨玉姑姑的骂,坐在一块念诗歌、烤面饼、看星星,难受想家的时候,还曾一同哭泣。
时间已经拖得很久,我该走了。
我同她最后道一次别,她是笑着看我离开的。雪已经停下,路面积雪不深,一踏上去,只留浅浅一个脚印。远远的,便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