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里, 所有人里过得最省心的是林安。
因为不用他出尽百宝地劝解, 为了顺利完成冠礼, 不在中途又病倒掉链子, 朱谨深默默地自觉地恢复了用药。
大概沐元瑜的歪理俨然也有一点她的道理——所谓吃药不一定好,不吃药一定好不了, 朱谨深坚持了十来天后发现,他身上好似确实轻快了那么一点, 不总是虚弱得让他话都懒怠说,更懒得搭理人。
当然,他自觉这可能更多的是因为他在跟皇帝那场无声的拉锯战中取得了胜利,能给皇帝找点麻烦,看皇帝不痛快了, 他就痛快。
这让他的心情疏散之下,对旁人的态度少见地居然能用“温和”来形容, 突出表现在他出了庆寿寺, 加入习学礼仪的队伍后, 朱谨治行礼时第六次转错了方向,他都没有多说什么,只对着和他转了个对脸的长兄使了个眼色, 朱谨治便忙又转回去。
皇帝悄悄来看过,见此回去和内侍吐槽道:“总算他还有点肚量, 知道不和傻子计较。”
皇帝能说儿子傻,汪怀忠是绝不会出口的,笑道:“二殿下年纪还小, 有时急躁些也难免,等行过了冠礼,成了大人了,自然就稳重了。”
皇帝不置可否地道:“但愿罢。”
冠礼实际需要皇子们做的事情不算多,但仪式十分冗长,单加个头上的冠就要加三次,衣裳左换一套,又换一套,余者还有蘸礼受敕戒之类,朱家三兄弟一起,少说要耗个大半日功夫。
为他们三兄弟祝赞的官员们早就定好了,公侯勋贵,内阁大臣,都是德高权重之辈,地点则设在了奉天殿里。
时间很快到了正日子,这一日里的盛况自不必说,冠礼时,文武百官也都在场,各穿了朝服,如平时上朝时一般排了班,其中有不少人是头回见到三位皇子齐齐出现,十分好奇,都努力运目去望。
皇帝在奉天殿中升座,面目威严,实则手里捏了一把冷汗。
总算儿子们关键时刻都还争气,朱谨治没出糗,朱谨深也没半途倒下,仪式一直顺利地进行着。
三加完成后,皇子们皆换了衮冠冕服,衣织五章,腰悬玉带,在玉阶上一字排开,只从外表来说,端地是三个挺拔英秀的好儿郎,群臣皆赞叹不已。
朱谨深瘦削的身材占了便宜,大部分臣子们离得远,看不清皇子们的面容,只遥见三人并列,寒风中朱谨深袍角翻飞,颀长清冽如立于风雪中的青松苍竹,他的气势未必压倒兄弟们,但这股文官们很爱称颂的气质令他矫然不群。
站位靠后不明真相的低阶文官们小声地互相递着话:“左边那个是二皇子不是?都传得那样,今日一见,明明不然啊。”
立在他旁边的青袍官员咬着齿关,幅度很小地拨动着嘴唇,肯定加认同:“就是他,我也没有想到。”
华美清越的乐声起,皇子们入殿跪下,赞礼官亦跪,宣讲最后的敕戒:“孝于君亲,友于兄弟,亲贤爱民,率由礼义”
敕戒毕,向皇帝行五拜三叩大礼,再往坤宁宫见皇后,一般行礼。
皇子们的冠礼一般不取字——取了天下有资格叫的人数不满一个巴掌,实在没多大意义,到此这场仪式终于差不多结束了。
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隔日还要往奉天门去站一站,接受百官行礼道贺。
沐元瑜没有职级,没能围观这场盛会,她再次见到朱谨深时,已经是冠礼过去又三四日了。
此时年节的脚步逼近,一些清闲的衙门已经落衙封印,打腊八过后,学堂也不开课了,放学生们回去松散自习,国子监倒还兢业地开着,沐元茂坐监时要在监舍住宿,不能回来,沐元瑜独自在家闷了几日,找不到事做,就溜达到十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