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乱世,局势动荡,大起大落,疏忽平常。小渔村也能摇身一变,成了万国中心大上海。附近历年来的繁华之地,譬如古都南京,富庶的杭州等等都得屈居第二,难以与上海争锋。
战火纷乱,唯有上海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其他小城民生凋敝,民不聊生。不过浙江宁波却还一副升平景象,全赖宁波身处运河、长江和大海的交汇处,来往船只运人、运货、运兵,络绎不绝。
运河边,大清早码头、驿站就已是闹哄哄的,北边的商船以此为中继站,抵岸后请岸边苦等差事的上百位苦力卸下货物,再装上平板车运往火车站,继续往西边或南边发卖。要说这北方为何不火车运货,实在是火车多为军用,且因着战事朝令夕改,躲着主战场的同时又要为战争方便服务,有时停在一个站便不走了,有时这个站又不停,要去的终点站中途还能改了!若真要用火车运货,这货还不知会丢到哪儿去。就算用火车运输,到了南京还得弃火车登船,渡了长江再上火车,其中转运实在麻烦。
苦力光着臂膀上下船地背负重达千钧的货物,虽然尚是初夏,天气凉爽,但苦力身上已是大汗淋漓。这般辛苦一整日,也不过挣得家中两日饭钱。
虽然劳苦,但苦力一职每天都有活儿干,不似其他职业,今日上岗,明日不定就垮台关门;且包了一日两餐管饱的吃食,宁波城中青壮年还是愿意来干事的。只是各地战事吃紧,一会儿国民军来抽了壮丁,一会儿军阀过路又抓走一些,留在城中的壮年是越来越少,能在码头做事的苦力更是从上千人沦落到如今的几百人,而乡间的农事已几乎是老年人、妇人和小孩来做了。
苦力少了,商船却不见少,富人、洋鬼子需要的东西还得一船船拉去拉来,过去一天能卸十余艘船的货物,现在得用上两三天才行。于是这船上的富商、船工往往下船来休闲几日才再度启程。这宁波城内客栈、饭馆生意自然不差,然而门庭若市的只有那“醉花阴”。
“醉花阴”是做皮肉生意的,江南女子温柔小意,很得北方商人的喜爱。这些商人在水上艰苦了一个多月,终于踏上陆地,前程平坦,少有战事,到了宁波就会放下心来,在“醉花阴”一掷千金的人不少。
入了夜,“醉花阴”大堂里人声鼎沸,北方商人们大多熟识,三三两两搂着花姑娘围个圆桌,一起吃酒听戏。此时秦艽(jiao)就会捧着许多手编的花环,花言巧语地拍着马屁,一桌桌地售卖。这些商人,手里有余钱,爱在同行面前挣个大方的形象,又愿意博花姑娘们的欢心,出个风头,所以秦艽定价不低,一晚上卖出两三个都能够几天大吃大喝。
秦艽做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不是一两回了,每每逢着新一批商船进了码头,秦艽便去城外摘野花野草,一双巧手将花草编成花团锦簇、香气扑鼻的花环,可戴头上、手上,那些买不起太多金银饰品的花姑娘很是喜欢。
秦艽远远看见戏台前主桌坐着的是花魁陈娘子,赶紧腆着脸跑过去。这陈娘子长得最好看,心眼也最好,每次在她桌上卖花,她总会特意说上几句这孩子小小年纪挺可怜之类的话,圈富商们多扔一两个银元给她。整个“醉花阴”,秦艽最喜欢这位陈娘子。
也不是没有别的叫花子眼馋她的赚钱法子,只是叫花子中大老汉子去青楼卖花,令人发笑;让妇人女娃去卖,又不太妥当;只有差使和秦艽一样的“小男孩”进去,只是这些男孩子手不巧,嘴不甜,最要紧的是自己卫生收拾不好,往往还没走近那些贵人,其身上恶臭或衣上污秽就让贵人们避如蛇蝎,叫人将他们赶了出去。于是秦艽还算是垄断了此业。
秦艽为人低调,卖花环得了钱,也并未大手大脚花费,只抽了十之一二来维持干净健康的生活;其他的钱财被她分了几份藏在城外几个坟头里,人们迷信,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