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似乎连空气都凝结了, 高孝瓘苦笑了一下, “你身子要紧, 早点歇息吧, 我走了”
说是要走, 可半点动静也无, 分明是在等她的回答,郑子歆渐渐攥紧了衣袖,微微阖了下眸子,轻轻开了口。
“进来暖暖吧, 刚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高孝瓘喜出望外,又害怕过了寒气给她,在门口脱下大氅才过去, 却没觉察到这屋里有多暖和, 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过去拨了拨碳火。
“这碳火都要息了,也没个人来照看一下?”
“今冬的份例有限, 是我让她们省着点用的”
她虽未明说,但聪敏如高孝瓘岂会不明白个中要害,本以为兰陵王府是个风平浪静的地方,却不料后宫的那一套还是搬弄了过来,是她疏忽了,只是她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也有能力抗争, 甚至只需要一句话便足以扭转局势,是她无意去争,还是已经心如死灰?
高孝瓘心中兀地一痛,看着她的眼神复杂起来,有心靠近她去解释去安慰,却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于无形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又调配了几例汤药,也不知有没有用,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郑子歆却没什么心思去剥白她的内心活动,将桌上的药蛊推了过去,又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取下纸笔?”
高孝瓘默默地递了过去,就看着她奋笔疾书,盲写的字也很漂亮,端庄清丽,秀外慧中又暗藏锋芒,字如其人,果真是没错的。
“清水煎服,早晚各一次这几味药材不太好找,你记得”
手背上忽然一暖,那人宽厚的手掌覆上她的,轻轻抽掉她手中的笔,嗓音低沉下来,难得有几分温柔。
“除了这些你就没别的想说了么?”
郑子歆挣扎了几下才抽回手,感受到她的目光灼灼,别过脸去。
“没了,王爷请回吧”
高孝瓘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强求,“这些话我只说一次,如果你听完还是执意如此,那我以后就绝不会再提了”
有预感到她要说什么,郑子歆紧张起来,“我不想听,王爷请回吧!”
“子歆,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从未料到那么骄傲的人,居然肯放低身段来道歉,郑子歆怔了怔,心中五味杂陈,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那人又开了口。
“我四岁之前一直跟着娘亲在街头流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后来有一天有个衣着华贵,样貌不凡的男人找到了我们,就是我的父亲,神武帝高澄,我回到了齐王府,我的母亲却暴病身亡,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成了高孝瓘”
历史上对这段记载众说纷纭,而当她真正面对活生生人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点疼惜的念头。
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倾听。
“入府后虽然衣食无忧,但明里暗里受气挨欺负,兄弟姐妹众多,我又是最不受宠的那个,也没有母亲在身后支撑,一个人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有好几次做梦回到娘亲身边,醒来还是置身于冰冷的齐王府里”
“于是我拼命学习兵法韬略,苦练武艺,只是想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博得父亲那一丁点儿微薄的关爱”
“我懂你”许是她的坦诚也拨动了她的心事,郑子歆想起上一世时自己拼命读书,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也只是为了赢得父亲的关注,不由得有些感同身受。
高孝瓘轻轻笑了一下,又接着道:“直到八岁那年,齐王府突遭变故,满门抄斩,血流成河,二叔带着我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后来步步为营,逼宫谋反篡位,才有了今天的北齐”
“这一路走来,我的双手沾满了血腥,我从小学的都是如何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