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新坟,阴风阵阵,不过几把土埋了忠骨,中间那座青冢稍微大些,垒了些石头压住坟角,其余两座都是草草了事,连碑文都未立。
阿瓘已经跪了太久,久到膝盖麻木,四肢冰冷,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干,瘦弱的身子在风中犹如一朵飘絮。
那一夜的事情高洋醒来后也有所耳闻,沉珂为替他断后,战至最后一滴血流尽,被五马分尸,别说尸首连个首级都没能找回来,此处立的也只是一座衣冠冢罢了。
虽说折损了一员大将,但这个孩子的聪颖勇敢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倒是颇有几分大哥的风范。
高洋眼底含了一丝欣赏,走过去也在他身侧跪下,沉了语气低声道:“行军途中,只得草草为大哥,崔大哥,沉将军立衣冠冢一座,待到重整旗鼓,杀进邺城再为大哥以帝王之礼厚葬,为崔大哥,沉将军以亲王之礼下葬,定不辱没了你们生前威名!”
说罢,就是咣咣咣三个响头,言犹在耳,阿瓘脑海里仿佛闪过一个炸雷,晴天霹雳。
杀进邺城为父亲以帝王礼厚葬二叔这是要
他难掩眸中的吃惊之色,高洋也没打算瞒他,昂首道:“没错,现如今我们已与段将军会合,他是大哥生前的旧部,手里的段家军亦是精锐中的精锐,比起我齐家军也不逞多让,元善见勾结华山王元大器c淮南王元宣洪c济北王元徽等多名诸侯王,利用兰京刺杀大哥,血洗我齐王府,我高洋在此对天起誓,有生之年定要报仇雪恨,血债血偿!”
段家军的威名他当然有所耳闻,平定侯景之乱,吞并两淮,收复颍川,都是响当当的战绩,可以说这半壁江山都是段家军与齐家军携手打下来的,如今齐王府却落了个家破人亡,如何能叫人不恨!
若没记错,二叔今年也不过刚过了冠礼,却已经运筹帷幄杀伐千里,此刻的言之凿凿,意气风发,也让阿瓘胸怀激荡,热血被燃起。
“好,我高孝瓘也在此立誓,定要手刃了仇人,血洗皇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我高家上上下下讨个公道!”
平日里虽不欲多惹事,平易近人,但他骨子里也流着高家嗜杀的血,这一点从始至终不曾变过,毕竟他叫,高孝瓘!
谁也不知道在日后这个名字会成为令人闻风丧胆,令敌人不战而降,令百姓津津乐道的存在。
“阿瓘,这还不够”高洋站了起来,从山顶上俯视下去,众生芸芸,犹如蚂蚁般弱小,远处晋阳城的轮廓依稀可辩,在暮色里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这座已经恢复了祥和安宁的城池,马上又要陷入风暴里,成为下一个人间炼狱。
“我想拥有这万里河山,让我高家人世代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我想让天下百姓修生养息,不再饱受战乱之苦,不必流离失所,不必妻离子散,不再路有饿殍过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好日子”
“这是大哥的毕生所愿,也是我高洋的毕生所愿”
彼时的他或许不懂高洋的雄心壮志,却也将他的此番话记在了心里,日后也成为了他的毕生所愿。
“只是侄儿还有一事不明”阿瓘的眉宇间有些疑惑,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英气,容貌极似他已经去世的父亲轮廓分明,又继承了母亲的柔美,往那儿一站已经就是一个神采奕奕的小少年了。
“父亲常让我读的书里有‘天地君亲师的句子’,天地为大,其次是君,可我先前听到流言,说是父亲一心谋”
“阿瓘”高洋止住了他的话头,语重心长,“无论什么时候你要记住,君无道便可取而代之!只要你坚信你做的是对的事,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黎民社稷,或许掺杂了私欲,但成大事者自古不拘小节,凡事只看结果!”
高孝瓘缓慢地点了点头,这些道理他似懂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