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夜晚本该是天清月明,却有乌云无端遮蔽了圆月,仅露出残了的一角也是看不甚清楚,微风袭过,檐下的宫灯晃了几晃灭了,整座巍峨庄严的府邸陷入了黑暗里。
只有西边的东柏堂还亮着几盏忽明忽暗的灯火,从窗纸上看去似乎有人俯身护住了烛火,又挑亮了些,他这才看清屋里除了父亲还有不少熟面孔,以往陪他打拳练剑的崔叔叔也在其中,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搞什么嘛,自己不用膳也不让别人用膳了么?亏得母妃让我亲自送些吃食过来”
也不怪母妃会担心,就连近日连他都觉察到府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起来,每天宾客络绎不绝,若说这是因为父亲袭了祖父渤海王的爵位又加封齐王之位,那频繁调动的兵马又是何故?
年仅八岁的孩纸脸上有一丝故作深沉,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开怀起来,罢了,还是先完成母妃交给的任务吧。
食指刚屈成节扣上门扉就被人拿捏住了肩膀,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叫出声来就被人一把捂住嘴拖到了回廊深处。
小小年纪虽被制住却也显得不慌不忙,得了空隙就是一记后击肘,那人并未锁住他的咽喉反倒给了他可乘之机,同时一个扭身,身子似一条滑鱼似地脱离了桎梏,左手化掌为拳击向了小腹,却被来人轻松化解,只用一只手便卸了他的力道,同时稳稳接住了他因为出拳而掉下来的食盒。
夜风里传来少年爽朗的一声轻笑:“许久不见阿瓘的功夫又有长进了”
身高还未及他一半的小孩子仰头看着他,眼里溢出巨大的惊喜,刚想说话又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死命捂住嘴巴缓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兰哥哥你不是在养病么?怎么”
兰京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压低了嗓音但仍能听出一丝笑意:“王爷有吩咐别说生病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呀,更何况早好全了”
没人看见他起身时眼底划过的那一丝阴鹜与焦急,已经月上中天,浪费太多时间了。
“对了,你这拿的是什么,要往哪里去?”
“哦,险些忘了,母妃命我去给父王送些吃食,他已经一整天没出过东柏堂了”
东柏堂是整个齐王府的机要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接近,否则就是杀头的大罪,恐怕也是因为如此元氏才派他来的,倒真是贤良温厚的好主母呢。
兰京唇角划出一丝冷笑,又低下头揉了揉他的发顶,毛绒绒的触感让他的心有一瞬间的柔软,片刻后眼神又坚定起来。
“阿瓘乖,时候也不早了,这饭我替你送吧”不得不说阿瓘的出现虽然是个意外,但也大大方便了他的行事。
“可是”他也知道这东柏堂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地方,犹豫了一下,天色确实不早了,若是再晚些回去少不得又得被大哥教训贪玩没个规矩,他向来是听不进别人解释的。
而兰哥哥确实是少数能接近东柏堂的人之一,连母妃都不能进的地方,兰哥哥却能来去自如也不得不让他佩服,而兰京对此只是置之一笑:“那有什么,我毕竟是王爷的近侍,贴身伺候的”
彼时他尚未读懂这个笑意里包含的无助和凄凉,以及那一丝不为玉碎只为瓦全的决绝。
“那那好吧如此便有劳兰哥哥了”
那是八岁的他最后一次见到兰京,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不出意外去向母妃复完命之后回到自己的居所少不得又被刁难了一番,王府里未成年的孩子虽都有各自的房间但居所都在一块儿,方便一起读书习武射箭,高家虽是汉人但尚武,如今的所有地位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是以后辈子孙莫不习武,当今世道不太平战乱频发,一来强身健体保护自己,二来随时准备上战场报效祖国。
大哥虽是庶长子但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