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 含凉殿内。
永嘉帝正与太子在欣赏一幅画作。
“果真是董其昌的真迹, ”永嘉帝拿着一柄西洋进贡上来的象牙柄放大镜搁在眼前看了许久,留下这样一句, “如此笔触,与宫中所藏《关山雪霁图》一般无二, 难得,太难得了。”
很显然,当今对这幅画□□不释手,来来回回瞧了好几轮都不曾停下。
“若是父皇看得上,这画才有它的用处, 否则不过废纸一张, ”太子这般说。
“胡说, ”永嘉帝斥了一句, 但脸上不见真怒, “如此焚琴煮鹤之话, 可见你平日书都白读了。”
梁烨一笑,何尝不知永嘉帝不是真在骂自己。心道, 这画送得倒也值得。
“这本是手下人一些心意, 父皇欢喜便好, ”太子有些得意忘形, 絮絮叨叨说起了这幅真迹的来历, “说是信安一个书生家里穷得没米下饭,将这画取出贱卖。刚巧被泰汇昙家一个主事瞧上了,随便取了银子买来。”
其实那里有这么简单, 那书生如何不知这是董其昌真迹,随便银子何处买的?不过是那主事瞧着书生急着给自己生病的老娘买药,特意压价。又与其他想买的人说这不过是一件仿品,叫那书生不得不血亏卖了罢了。
然而永嘉帝也不过叹一二句也是可怜,便也放开了。
说话之间,肃王梁机求见,永嘉帝叫人进来。肃王快步进来,目不斜视却准确避开了太子的方向,朝着永嘉帝跪下磕头。太子梁烨面上冷哼,扭开头去。
“启禀父皇,这是户部报上来的今年各省税粮初审。今春雨润充足,湖广江浙的稻米丰收可待。请父皇过目。”
张保寿弯着腰从肃王手中接过折子,奉到永嘉帝手中。永嘉帝接过粗略看过,满意地点点头。这次让六子去户部协助户部审计粮税,乃是梁煜推荐的。因为梁机的审算本事乃是几个兄弟里最好的。而户部因上次江南贪腐之事,早被梁煜当做典型狠狠惩戒了一番,此时便也没有人敢虚报瞒报。
太子自上次损失了几个人手,一直想重握户部。偏有梁机在,一直都没有机会。二人已经在暗地里打了两回交锋了。
“做得不错,”永嘉帝夸了六子一句。见六子面露明显喜色,又看二子不屑记恨的眼神藏都藏不住,心中忍不住叹气。
小六的性子争强好胜,凡是做点什么必要做到最好,与人争也定要有个输赢。如此一来,眼界格局便小了一些,不懂取舍。可是烨儿怎么连这点都想不明白。不过是个审算罢了,大小不算的功劳。竟如此耐弟弟不顺眼?
那储君的气度与眼界是被丢到了何处?
永嘉帝心中叹息不已,一时又想到梁煜来。本来这差事是交给他的,却被梁煜回绝了,推荐了梁机。他当着梁机面说的,语气虽然淡然,但很诚恳。说是梁机审算练达,心思缜密,绝对能把此事做好。不过几句话就哄得梁机高兴无比。
这一招顺水推舟,不仅推掉了有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还防住了梁烨暗地里对户部的手脚。叫永嘉帝不得不感叹梁煜看得精准。
一时之间,永嘉帝心中复杂万分。
“六弟真是挑的好时候,”梁烨阴阳怪气的哼了两声。
“事情紧急不敢耽搁,”梁机微笑,好似才看到宫侍手上捧着的画作,“父皇与二哥在看什么?”
永嘉帝冲六子招招手,“我记得小六擅画,来,瞧一瞧,这是董其昌的真迹。”
梁机上前,弯下腰细细看着,再抬起头时已经满目惊讶,“果真是董其昌的真迹。想想都知道,这是二哥献给父皇的。”
“哈哈哈,确实,”永嘉帝大笑道,“是他那亲家泰汇昙得了这等好东西,转头来被他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