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点菜与下头那些初来乍到, 不知如何下手的人比起来, 自有一番老到。闻颐书招来伙计,一条龙说下来, 一点儿都不带停顿。却见那伙计不用纸笔,听完他的话, 也一溜串儿地报出来,不带错一点儿。
“不差,”闻颐书点点头,“你下去吧,叫后头紧着些。”那伙计笑眯眯的, 应一声好便走了。
不一会儿桌上四珍四贵, 八碟六碗已然悉数上了。梁灼是等不及了自己直接上手了。梅喻芝与池望观其动作, 也不废话了。独梁沅还在犹豫用什么的时候, 闻颐书已经烫了一片熟的搁在他的小碟里。
只听道:“七爷脾胃弱, 太火辣的东西便不要动了。这食材新鲜, 便是不用辣锅也是回味无穷。小店其他倒也罢,那肉酱却是一绝, 不若试一试。”
说着, 把酱碟挪到了梁沅面前。
“我说你今日怎么这么斯文, 原是因为这个, ”梁灼咀嚼着嘴里的肉片, 又与他人道,“这分明是个姑苏的,那辣子吃起来, 比我们还要欢一些。”
梅喻芝惊奇道:“闻兄原是姑苏人士?”
闻颐书笑了:“怎得?你们见着江南的,都要惊奇一番?”
梅喻芝摇着头感慨,“江南是个好地方啊。虽说俗了一些,但也独有人杰地灵这四字能够说得那地方了。”
“想的太好了,”闻颐书摆手,带着笑,“都是人,还有择个高低不成?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总是不一样,”梅喻芝犹自坚持,想了一会儿,“江南多学士,开口三分奇。”
“你也说了是学士了,若是那等平民百姓便皆是一个模样,无甚区别。”
闻颐书如此道,见梅喻芝仍旧怔忪着,便说:“梅兄这是走的地方少了些。若是多看些地方,便会觉千人一面,皆是一等模样了。”
这话说的池望心里一动,笑道:“这话可实在难得。以前只听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万种新奇事。怎么到了你这儿,便成千人一面,无甚可观了。”
“本就是如此,”闻颐书微微一笑,说起了那个著名的小寓言,“有人问一个放羊的孩子,你放这么多羊作甚?小孩儿说卖钱。那人又问,卖钱作甚?答道,娶媳妇儿。那娶媳妇儿又作甚。小孩儿说生娃。那生了娃娃呢?小孩儿道,放羊。”
说到这儿,闻颐书一摊手,“可不就是一样么。”
梁灼忙说:“那你也说了学士不一样了!”“哦,那就是读书娶媳妇儿生娃再读书,”闻颐书从善如流,炸了眨眼,“换个营生罢了。”
“你这话,你这话!”梁灼指着他笑了半日,“叫天下读书人知道了,非打死你。”
闻颐书也不怕,继续趣着,“这里便有两个了,你瞧他们要不要打死我。”
梅喻芝笑得被辣椒呛了嗓子,边咳嗽边说:“不打不打,闻兄说得有趣极了。”
池望亦是笑,直道:“不打。”
“你看吧,’闻颐书一副我早知道的模样,又摸着下巴说,“我自己好歹也算个读书人,暂时也没有自戕的打算。我觉得我还能祸害个几十年吧。”
“那你可离读书人远一些吧!”梁灼忙装出了那等恳求语气,“求求你,放过他们。”
闻颐书一摆手,表示:“好说,好说。”
这本是一关插科打诨,偏池望在上头颇有兴趣,犹自追问:“既然千人一面,闻兄不妨说个细致的,又是个怎么样的?”
“细致的?”闻颐书略抬眼,眉目里竟有艳光,“那就要看你想听什么版本的了。”
池望答:“既然吾等是读书人,不妨来个读书人的?”
“那就是忧国忧民版的了,”闻颐书抬头饮尽小杯残酒,丝毫不带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