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宁跟在赵国太子身边,竟然比从前在杜衡远手下当差时忙了许多。
除却闲暇时随赵铭宣执笔习字外,她便是东跑西跑,或去膳房里取些精致的糕点,或去给那不怎么常见的赵公主送些信件。
搁在往常,若宁每隔几天就要回杜衡远那里复命,但是时间一长,那辛国的三殿下竟也烦了这些琐碎小事的汇报,只叫若宁随机应变。
然而实际上,他自己却三天两头地往赵安锦那里去,殷勤的很。
这样一来,若宁就有更多的时间待在赵铭宣的身旁。
同赵铭宣相处的时间愈长,若宁愈觉得挪不开眼。
要是真说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向一汪死气沉沉的潭水投入了一道阳光,见过了那波光粼粼的明媚之后,再想回到寂静的深水里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明明依旧身处于这深宫之中,她却只觉得有人为其推开了一扇门,将门外各式各样光景都放了进来。
那些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光景。
久远到古书中记载的有着蔽天之翼的大鹏,只栖于梧桐木上的奇鸟,又渺小到寻常小巷里贩卖的蘸着糖稀的小吃,和那匠人灵巧手指翻飞间所捏出来的泥人。无一不叫人心生向往。
若宁自己学字也学的很认真,短短几日就能寻些简单的字帖来描摹。
她很快就能写出自己的姓名,赵铭宣也从不吝啬夸赞,他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女子的身畔,静静看着她一笔一划认真写字时的模样。
这让若宁产生了一种幻觉,她不是刺客,不是杀手,不是影卫。
她的手不是握着铁剑钢刀的,而是像现在这样,捏着一支上好的毛笔。
若宁有时候也会困惑,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就像这样沉沦在这样的生活中。
可是她无法否认,她贪恋现在的一切,贪恋着温逸的微风和安宁的月绸,当然也贪恋着
那人时常微笑的温和面容。
如果他不是赵国的太子。
如果她不是辛皇子的影卫。
赵铭宣哪里知道女子心中的纠结,他只是瞧着原本冷冰冰的女子渐渐地改变。
其实也不能说是改变,若宁原本便心肠极软,他稍稍示弱,或者稍稍拿可怜兮兮的眼神瞧着她,她多半都会应允自己的要求。
唯独有一点,若宁谨记着杜衡远的禁令,一直都将赵铭宣看的紧紧的,不叫他往别处去。
就算是赵铭宣让她出去给自己跑跑腿,拿些膳房里新出的糕点,她都冷冷地抿着唇对他嘱咐道:“你切不可离开此处。”
赵铭宣总是浑不在意的摇摇手,笑道:“我只会往你处去。既然知道你会回还,我又想往哪儿去呢?”
若宁开始时并不知道他的意思,问他道:“你难道不想回赵国么?”
“赵国啊”少年闭了闭眼,“感觉像是过了很久,我都已经不记得赵国是什么样子了。”
他脸上失去了笑容,神色沉寂。
他忽然开口问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够回去赵国,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若宁愣了一下,那少年便连忙像补救什么似的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你有自由出行的机会,你愿意去么?”
看着少年认真地脸旁,若宁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是的,她其实是愿意的。她想。
赵铭宣得了这个答案,压低声音笑起来,比任何一次都笑的还要开心,甚至都稍微有些喘息。
“总有一日,我会陪你去看赵国的不同风光。”
他说的是他会陪她去,而不是要她陪他去。
若宁再一次颔首,她这一次回答地很认真,“那就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