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珑儿慌忙替她擦着额上密密的汗珠,问道:“姐姐,哪里疼?”
十一喘着气,眯着眼定了定神,剧烈的心跳和跳动时的痛感才平缓下去,慢慢感觉出伤口被牵动的痛楚。她深深地呼吸着,渐渐平静的目光扫过众人,清淡地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渴得很。”
侍儿闻言,连忙倒来水,小糖也急去端了药来预备她服用。
寝宫的窗户大开着,夏日的风颇有些烈意,身上的汗意便越发的黏热难耐。十一饮了半盏水,便道:“把窗扇关上。”
小珑儿转头,便瞧见窗外紫薇花开得正浓艳,一簇簇热烈得宛如紫红色的火焰,正将过于清寂的殿宇映得明亮许多。她一想,便笑起来,一边让人去关窗扇,一边道:“姐姐是重新包裹伤处吗?且先让太医诊诊脉吧!”
十一无可无不可,看寝宫失去阳光和鲜花的映照而黯淡下去,懒懒地倚枕而卧,却在侧脸之际看到了旁边的画影剑,以及,流光剑。
即便成为贵妃,她依然保有当日剑不离身的习惯,画影剑一向放在枕边或悬于榻前。流光与画影本是一对,剧儿等分辨不出,便只能都放在她枕边了。
当日秦南背着她九死一生逃回杭都,窘迫之际当掉了流光剑,不想韩天遥虽伤透她心,却也有心,居然设法从当铺赎走,自此便一直在他手中。
如今,救完她一回,算是跟她扯平了,欠她的也还了,从此恩怨两清?
两清了,甚好,甚好。
她甚至应该恨他入骨。纵然济王之死与他无关c湖州之变也不是他所操纵,军营之辱总该切记于心。
自嘲地笑了一声,她抚着双剑,若无其事地由太医替她诊脉。
脚边动了动,狸花猫从软软的衾被间站起,并着双足拉长身段舒了个懒腰,顺便抖了抖毛,鄙夷地看着比它还能睡的主人,然后再看一眼剧儿手中的药碗,目光才转作同情。
主人没有鱼吃,已经很久没有鱼吃。
那个她日日吃的褐色药汁,剧儿天天跑去看药炉,跟着宝贝似的守着,碰都不让它碰,让它以为是多么好吃的美食,冒险去偷尝一口,苦得它连甩十八下脑袋,浑身毛发刺猬似的根根倒竖。那当口还被剧儿发现,毫不留情地甩了它一巴掌,害得它嗷嗷痛号,在柳絮般纷飞的毛发里窜逃而去
再不知得调养多久,它才能把那些在苦和痛中脱落的毛发长回来。简直是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偷药不成蚀把毛的苦痛,自然不能算在主人头上。至少十一从没打过它巴掌,不论在山中的花浓别院,还是在绍城的芳菲院c闻府,还是在京城的韩府c琼华园,还是在如今这个殿宇楼阁多得跟阵似的c让它怎么也找不到出路的巍峨皇宫,她始终没忘了它的鱼,——她吃着最苦涩的药,却给它吃最鲜美的鱼,它当然要做一只温柔体贴c善解人意的猫。
于是,它走过去,拿毛茸茸的圆脑袋去蹭她抚剑的纤瘦的手。
天气颇热,加上门窗紧闭,寝殿内愈发地闷。
但十一还是亲昵地去揉它的脑袋。她边揉边懒懒地笑,“看了又看,唯一能让人欣慰的,只有你了。”
原来多势利,现在还是多势利;原来多矫情,现在还是多矫情。从未改变,从不掩饰,倒也真诚得让人心疼。
小珑儿见她笑意慵懒,忙附和道:“可不是,除了吃鱼,花花可一直在旁边守着呢!”
正说着时,门口已传来维儿的咿呀之声,伴着宋昀蕴着笑意的声音,“柳儿,最让你欣慰的,难道不是维儿吗?”
十一的眸子便清亮起来,丢开狸花猫要去接维儿。
宋昀瞅着她身上的几处殷红,却依然抱在怀中,轻笑道:“瞧你身上这伤,纵然你不怕疼,也不能惊着维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