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遥卧在往日十一卧过的软榻上,探手从旁边取过十一用过的映青酒壶,一盅一盅地倒着酒,一盅一盅地饮着。
小珑儿正在那边缝着衣衫,眼珠子却只瞟向韩天遥,瞟着他一盅一盅倒酒饮酒的手,愈来愈显出几分傻气。
但韩天遥却全然没注意到她燔。
小珑儿只得发问道:“姐夫,你今天不出去找姐姐吗?”
韩天遥这才瞥过她,唇角勉强一弯,“小珑儿,你姐姐已经找到了。窠”
小珑儿手指一颤,已被银针扎了下。
她也顾不上,忙站起身来问道:“那如今姐姐在哪里?你怎么没把她带回来?”
韩天遥道:“她皇上已将她接入宫中了。”
小珑儿一想,倒也想得明白,“是了,琼华园烧了,皇宫还在。先帝虽不在了,太后还在。无论如何,皇宫都算是姐姐的家。她如今回来,自然得回宫去。”
“对,那里是她的家,她的家”
韩天遥苦笑着,沉思片刻,继续取酒来喝。
小珑儿紧攥着衣衫在手,定定地思量片刻,又问道:“既然姐姐回来,为何姐夫好像不高兴?是为姐姐不肯到韩府住吗?而且姐姐怎么也不派人找我?”
“既然皇宫是她的家,自然住哪里都使得。她想住哪里,原没那么要紧。只是”
韩天遥定了定神,“目前她宫中事务正多,一时抽不开身,不然早该过来接你了吧?”
小珑儿眼珠一转,“是不是她在宫中事务繁多,连你也冷落了?对了,她和晋王世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也亲近得很呢?姐夫是为这个不高兴?”
“没有”
韩天遥待要否决,却觉这的确好像是能给小珑儿的最好的解释。
他握紧酒盅,匆匆转过话头,“你又在做衣裳?上次回来,你似乎也在做衣裳。”
小珑儿将衣衫一抖,看那阔大的衣摆垂落,微微泛白的面庞上已堆起明媚笑容。
“给小观的呀!小观临出门前再三跟我说,回来要穿我亲手做的衣裳!其实我早些日子已经替他做好两套了,从内到外,齐整得很。谁晓得琼华园出事,把我费了许多心血做的衣裳一起烧了我自然得为他重新做两套。”
她将那衣领指与韩天遥看,“你看,这针脚是不是细密均匀了许多?剧姐姐也赞我针线活越来越漂亮了!小观若敢不喜欢,姐夫你替我骂他!”
韩天遥瞧着那清爽夺目的天蓝色布料,答得已十分吃力,“嗯我替你骂他。”
小珑儿苦着脸道:“可小观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顶多晚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这都多久了若他回来,也可为姐姐分担那些事,姐姐没那么费心费力,也便不会冷落你了”
那浮在表面的笑意终于逝去,她沮丧地抱着衣衫站在那里,眉梢眼底,都是不加掩饰的悲怆和惶恐,连刺破的指尖将血珠染到了新衣上都浑然未觉。
韩天遥忽然觉得手中所持的酒盅也开始沉得可怕。
他不晓得十一等是怎样将小观之死敷衍过去的,他只知此刻他已无法再面对这个还在苦苦等着心上人归来的少女。
那颜色清爽的衣衫,和小珑儿指尖鲜艳的血迹,藤蔓般重重缠了上来,令他被缚紧般无法呼吸。
“小珑儿”
他低低地唤。
小珑儿睁大眼睛看他,半透明的瞳人里正照着他有些狼狈的脸,似要映到他心底。
韩天遥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时,外面侍女忽道:“蓝姑娘来了!”
二人转头看时,正见聂听岚被引了进来。
依然一身萧萧清素,面薄腰纤,明眸蕴了岫烟般的薄愁,令人揪心怜惜。
小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