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油灯。可是赵春晖那一夜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对生疏环境的恐惧的哭泣。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父亲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表叔的心再好,表叔家里分到的屋再好,可惜我们没有福气住啊!”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多少年的一次,赵春晖对母亲说出这一件事。母亲惊得好久好久才说;
“崽啊!那时候你还不满两岁呢。”
“娘,我们那时候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去住?”
母亲抹了抹眼角的泪,对着赵春晖说起了心中那辛酸的往事:
“那时候有人说你父亲是反革命!还把他抓去青龙河镇那边的河洲上劳改,还有人说要枪毙他。”
“我们家不是贫农吗?怎么成了反革命了?还要劳改和枪毙?”赵春晖十分不解,许多许多尘封了的往事就又在赵春晖的头脑里清晰了起来——“他的老子被抓去坐牢咯!他的老子是反革命,还要被枪毙哟!”
那一天,平时一直和小赵春晖玩得好好的几个小伙伴正在村中那个“进士”匾下高高兴兴地玩捉猫猫。那个当过农会主席的赵志龙走了过来,他招招手把除了赵春晖以外的几个小伙伴叫到一边去,叽叽咕咕不知道对他们说了一些什么。那几个小伙伴回来突然一边嘴里叫喊着一边把小赵春晖推倒了在地上,而且他们还每个人都抓着小赵春晖的一只手或一只脚往那边空地上的一个覆着的石头门槛那边拖。
小赵春晖怎么也挣扎不脱,因为他们每一个人不是用双手捉住小赵春晖的一只手就是捉住了小赵春晖的一只脚。因为是七八月天气,衣服是敞开着的。在被拖过那个粗糙的覆着的石头门槛时,小赵春晖感觉到了肚皮和手脚刮破皮的辣的疼痛。
可是小赵春晖的嚎啕大哭并没有让那几个小伙伴住手,因为小赵春晖在双泪婆娑中依稀地看见了赵志龙在对着几个小伙伴伸出来不停晃动的赞赏的大拇指。
“你们这是搞什么?害人也不看看日子!”是与小赵春晖同住一屋的下堂屋住的堂叔大钟听见小赵春晖惨烈的哭声跑过来了。他愤怒地把那几个孩子的手拨开,抱起手脚和肚皮都被粗糙的石头刮得鲜血淋漓的小赵春晖,心疼地把小赵春晖抱回了家。
家里,母亲正在哭泣,因为她也听到有人风言风语,说是父亲在河洲那边坚持不交代自己是反革命已经被用了重刑,手脚都已经被夹断了,而且,今天父亲就要在那边的河洲上被枪毙了。
“嫂嫂,你别怕!我这就去河洲那边找人,我可以证明我哥哥不是什么反革命。”
小赵春晖看见大钟叔叔去了,背着他的枪,因为他是民兵。
小赵春晖是亲眼看见大钟叔叔背了他的枪蹬蹬登的大踏步地走出去的,他忘记了自己的疼,期望大钟叔叔能把父亲救出来。
不久,大钟叔叔回来了。他告诉母亲,父亲在那里没事,没有受到严刑,根本问都没有问父亲什么,更没有手脚都被打断和要被枪毙的事情。
母亲收住了泪,拿茶油帮小赵春晖把那些被石头刮破的地方涂上。
夜里,父亲回来了,真的,小赵春晖看见他的父亲是完好完好的。
不过,母亲生怕父亲再被那个农会主席赵志龙陷害,决定第二天全家都躲到青龙河那边大山里的姥姥家去。
姥姥家在石上村过了河那边的大山里,小地名叫做高山背,听母亲说要走十六七里。
雄鸡才叫过三遍,一家人就吃过了饭上路。不过这一次是父亲把小赵春晖放在他肩头挑着的箩筐里,母亲一手拉着哥哥。在从曦微到明亮的变化中,坐在箩筐里的小赵春晖除了看见路边长得长长的青草向着与他要去的相反的地方退,还看见了在他的眼前向后面移动过去的无数松树与油茶树。
离开了